“鸱夷子皮经商数年,已累积巨万财富,若不散尽,只怕反生祸端。诸君不必太过褒奖与我,我散财是为了百姓不假,可也是为了自家安身立命。此时走了,正好。”范蠡淡淡地说着。
鸱夷子皮这个化名如今已经在这里家喻户晓,“陶朱公”这个号也深得人心,若是旁人断然舍不得在盛名之下离去,但是他,却如此决断。也正是这样的豁达,让他可以进退自如。一如当年舍显贵而去,再如今日舍巨富而走。
城门官还是摇头,“你真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城门官立刻肃然,再行一礼,“今日听公一言,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当受我一拜。”
范蠡立刻回礼。
“我们能动身了吗?”我过去轻声问,我看到已经有人朝这里张望,再不走,可就被人发现了。
城门官也意识到了,立刻抬手,放我们一行人过去。
走出数百步远,回头,城门官还在那里望着,见我回头,他挥手作别,我也挥挥手。
当年来的时候,我们根基还浅,没带来多少东西。如今走了,多年汇聚的财富一朝散尽,各人只是带着随身行李,但没有人觉得凄凉。
本来店铺交出去,管事和伙计们也给了遣散银子,但是,有几个管事和伙计死活非要跟着陶朱公,撵都撵不走,还说路费自己承担。范蠡最后也就同意他们跟随。
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谁都没有因为范蠡散财而愁苦。一个跟了多年的管事说,“有陶朱公在,何愁没有钱财。陶朱公就是聚宝盆,无论在何地,财富自然汇聚。”
范蠡笑笑不说话,回望城门,我了解他的心情,决断是决断,不舍还是有的。
这里经商数年,虽然也会回定陶看望妻子孩子,但是多数时间是在这里经商的。我们进到过很多人家里。有人成亲请我们去喝喜酒,接过新郎敬来的酒,我们感受到他的喜悦。有人孩子满月,也请我们去,坊间传说,陶朱公是财神转世,被他抱过的孩子,一辈子不愁吃喝……
太多了,这样的事情,一点一滴,早已经渗透我们的生活,骤然离去,有些离愁别绪是肯定的。
大家都不去打扰范蠡,让他一个人在车上沉思。
他扭头看别处,不让我看见他的脸,我猜,他也许眼眶湿润了。
看看前路,终点是定陶。那里,已然是我们这群旅人的家乡了。
西施,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