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都督这一辈子什么阵仗都经历过了,人间冷暖,官场沉浮。看过各种鬼蜮伎俩,遇过各种人心狡诈。身边出没的也都是各种奇形怪状非正常的人类,比如应疏臣,比如小钢牙,比如灵国夫人。
可以说身经百战的他早就淡看了人间百态,众生万象!
可是即便如此,此时此刻此地的他!仍旧被眼前这个姑娘惊得目瞪口呆。
脑子嗡然一声,向来淡定从容天塌不变色的沈都督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吐不出来。
如此,过了好半晌,才勉强将从天灵盖飞出去的魂给收回来,沈都督叹了口气,将姚疆微微拉开了一点。
这一厢他还没当爹,就开始以教导女儿的愁苦心思,头疼着该如何告诉她以后不能随便这样抱别人,尤其对方还是个男人!
但是一低头,触目所及处便是她的一双盈满了喜悦的眸子,清澈得叫人心疼——叫他将到嘴边的话生生憋回去了。
算了,他想,还是以后再慢慢教吧。
“嘟嘟”,姚疆拽着他的衣袖,脸上挂着乍死逢生才能有的兴奋,她问他,“我们要去哪”?
声音细柔,三月春风一样沁人心脾。
沈商低头看看被她揪着的袖子,就着这么个姿势,他将她带下了竹楼
——该到晚膳时辰了。
他在前边走着,她扯着袖子跟着,下了楼梯,她又问:“我们去哪”?
“很远的地方”,说着,他又加了一句,“很危险”。
他回身,希望能从这姑娘眼中看到一点退意。
“很危险”?姚疆眼神一亮,就着廊下的灯火闪出兴致勃勃的光芒,她喜滋滋道:“要打架吗,我能打架”!
唉!沈商扶额,早知道会这样。
于是他回身继续走在前面,她继续跟在后头。
“去哪呢”?她扯了扯他的衣袖,继续不折不挠地问。
走上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沈商提醒了一下走在身后的姑娘注意脚下,想了想,他还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脚步放慢了一点。
“去哪呢”?姚姑娘继续问。
将这段石子路走完,他放开她的手腕,这才开口,云淡风轻一般的随意:“岸州”。
果然,刚说完,便觉察到袖子一紧:她揪着他的袖子,站住了脚步。
他回身,花圃中灯火暗淡,天上月色不清,不太看得出她的脸色。
他小声地问她:“那你还要去吗”?
她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岸州?
这个世上姚疆映像深刻的地方不多,岸州便是其中之一。
两年前,那是她流放的地方,即便最后没能到达那里,但是一听到这个地方心头还是很疼,像是被刀子划开,鲜血淋漓那样的疼!
看不清她瞬间苍白的脸色,他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异常。他不忍心再问她,想了想,隔着袖子拉着她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再无声音,姚疆就这么跟着他到了他平时用膳的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