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手下上前来粗鲁地给姚疆再次拷上手镣,这个校尉官才微微偏一偏高傲的头颅,不屑地用看二傻子的目光再将姚疆上下瞄了一遍,道一声:“跟上”!
然后回身走在前面,再不回头。
若是在平时,二十斤的镣铐自然为难不到姚疆,只现在戴在她手上的这一副却好似千斤一般,磨砺着骨血,让姚疆将牙关咬碎也未能缓解一丝疼痛。
殷红的液体顺着链子淅淅沥沥地滴了一路,随着姚疆越来越慢的步伐,滋养了草原上还未及冒头的草根。
看着实在不忍,孔赋偷偷地伸手拉住链子,自己半托半提地走在前面,想要帮她分担重量。
如此,孔赋很明显感到姚疆的步伐轻松了不少。
走了不多时,忽然觉察铁链一紧,孔赋诧异回首。
却见姚疆已经站住了脚步。
“怎么了”?孔赋问。
不见姚疆回答,却见她蓦然将拳头攥紧,双眼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
就在刚刚,她远远看到一个背影,虽然那猩红的披风一扫而过便不见了,却引得她心中腾起熊熊的怒火。
出自本能的反应,惶恐着愤怒着。
那愤怒似乎要将她此时犹如困兽的心给烫烂了,即便结了疤落了痂也不能痊愈。
大约觉察到姚疆的反常,孔赋看看她,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再看向远方,却什么也没有没瞧见,于是,拉拉她的链子说:“走吧,你们国家的人来接你,今日你便能回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孔赋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归还人质的整个过程没有多大风波,平静得好似可有可无!郎国只派来了一只参差不齐的队伍和两位年过古稀的所谓肱骨老臣来迎回他们曾经无上尊贵的太女。
看着这样稀稀拉拉的队伍,绳山下刚刚经历战火,正在心力交瘁重建家园的人们开始模模糊糊地明白一件事:
郎国历,圣成三十六年,
冬。
姚疆,这个禄江上游曾经的天之骄女,自绳山一战之后,终于走下神坛,曾经身上辉煌到足以让人匍匐在脚下的过往,曾经作为朗人的信仰和天神受命之女的一切光辉,终将委顿在这尚未开化的一方天地。
因为经历了这场战争,郎国第一次妥协,百年来兀自桀骜不逊的郎国低下了头颅,家园丢失,亲人罹难。
底层人民犹自简单的头脑想不来许多,只以最粗浅的认知来擅自断定这场屈辱的罪魁祸首!
相比较迎接姚疆队伍的散漫不走心,前来谈和签订条约的使者倒是风风光光招摇过市,就差敲锣打鼓张扬一番了。
叫人错觉赔城割地,这是一件极其光荣的事!
遥遥望着郎国使臣队伍喜气洋洋地离开,带起了一阵烟尘。
刚刚赢了一场重大战役的宣国六皇子芮珩摇摇头,将目光从山下收回:“人都道郎人最是烈性难驯,现如今有烈性的倒只剩下这个太女一人,真是叫人唏嘘”!
闻言,应疏臣微微侧首,往山下瞄了一眼,然后视线重新回到棋盘上,伸手拈起一只白玉棋子缓缓落下,随意道:“姚疆可有可无,她从来不能影响郎国大局”。
芮珩点头,凝神思量着棋局,于是话音不由地放缓:“只是有些可惜,便宜了郎国那些诡谲小人”。
蓦然一笑,应疏臣抬头看看芮珩,唇角扯出一个乖张的弧度:“养敌自重,无可奈何,朝中局势还未明朗之前,殿下还需多些耐心”!
芮珩也看向应疏臣,年轻的皇子一直想不通面前这人本该是温润喜人的俊俏郎君,为何总爱挂着薄凉而危险的笑!
叹了口气,芮珩将目光放到远处,低沉的声音波澜不惊:“只盼别是养虎为患才是”。
应疏臣眼皮都不抬一下,微扯薄唇,轻描淡写:“蕞尔小国,无以养虎”!
芮珩手执黑子,缓缓落下:“只是可惜了这个女人,那么锐不可当的一员猛将,就此淹没了”。
“作为将军她不可惜,勇而无慧,不成大器,只是”见棋局渐渐明朗,应疏臣不再落子,起身将猩红的披风随意系上,临走前,露出一个惯常的笑,“作为女人,长得确实好看,这倒是有点可惜了”!
说完,应疏臣忽然眉头一跳,怔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将芮珩上上下下瞧一遍。
芮珩被他瞧得莫名其妙,于是眯起一双异常明丽的眼,语气不耐:“你瞧什么呢”!
应疏臣偏头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轻佻道:“随便瞧瞧”!
说完哈哈一笑,然后转身离开,留下瞬间黑脸的芮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