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一百零七天.小别离

“我早说过的,不要告诉她什么结亲的事,加州清光,都怪你!”

“结亲?什么结亲?”

“我们为什么不知道?”

“与谁结亲?那个人吗?”

“阿咲去做什么了!?”

“你——”加州清光微微仰着脸,直勾勾和压切长谷部红雾弥漫的双眸对视,勾勒精细的眉皱起来,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似乎已经耗尽了耐心“真是令人不愉快,”一手牵着秋田藤四郎,一手搭在压切长谷部攥在他领口的手上,“我,为什么,要和你交代”,一句一顿,嘴里说着话,一边一个一个掰开压切长谷部的手指。

“你!你想挨打吗!”压切长谷部被推开了手,又急又怒地不知如何是好,一手死死握住拳头就要向加州清光脸上挥去。

被长曾弥虎彻扬手狠狠按下来。

“清光,到底是怎么回事。”虎彻家的大哥,背负着无数冷眼的不值钱赝品,爽朗强大的打刀,这都是长曾弥虎彻,而现在,他明显拿出的是昔日新选组组长爱刀的身份。长曾弥虎彻把压切长谷部推到身后,自己代替他站在了加州清光面对面的地方,立刻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甚至勾起一抹笑向昨日伙伴询问。

不知不觉就站成了对立的姿势。

“果然是这样......”加州清光眼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长曾弥虎彻,再扫视他身后的刀剑的时候就不那么友善了。

打刀少年一手牵着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秋田藤四郎,被强于自己几倍的刀剑半包围站在楼梯口。

“主人......”终于还是交代,“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主人不见了,留下字条说不要担心,回现世处理一点事情,很快就回来,她交代了我......我们一切照常。”加州清光垂眸按了一下秋田的脑袋,没有再看一眼对面的人群,等秋田揉着眼睛抬头的时候直接领着人回头往楼上走去。

“你们......”加州清光背对着楼梯口的刀剑,走了几步,终于在楼梯拐角的地方停下来,还是忍不住出言相劝,“急也没有用.....她说会回来就是会回来”

说完就消失在转角。

本丸里只剩秋田的抽抽噎噎的哭声。

“喂!你这家伙什么态度啊!”压切长谷部本来就惊慌,又被最后一句话气红了脸,用力想从长曾弥虎彻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冲上去和加州清光好好算账。

“长谷部先生!不要怪清光了!”长曾弥虎彻头都大了,他现在只想自己好好冷静一下,但是总不能放着加州清光和压切长谷部闹矛盾不管,他一直觉得自己要照顾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就像当年主人照顾冲田君一样。“你刚刚的态度也很成问题啊。”

压切长谷部没有说话,狠狠推开长曾弥虎彻拦在他身前的胳膊,脚步凌乱地走向寝屋。

“一...一期尼...”包丁已经红了眼睛,可怜巴巴地扯了扯一期一振的衣角,“大人...大人去哪里了......”

“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信浓头一个说出了所有人都不敢说出的话。短刀们被小姑娘好好保护着,头一次直面这样令人不安的消息。

庭院里寂静一片。只怕一语成谶,无力回天。

“唔......不...不会的...”过了很长一阵子,第一个反驳声才从人群外传来,细弱却格外坚定,一期一振按着信浓的肩膀回头看,个子最小的五虎退抱着一只小老虎站在人群之外,想来是力气小没能挤到前面去。“大人...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不会丢下我们的。”五虎退站在三日月宗近的身边,平安老刀笑眯眯的神情似乎给了他勇气,平日里最是害羞纤弱的小孩在众人的目光里涨红了脸,用力大声吼起来,“我相信!大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我们的!”

小孩子身边四只小老虎也跟着站出威风凛凛的姿势,看上去倒是真有几分可靠凛然。

一期一振惊异于平日最怯懦的五虎退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于是也只好艰难地扯出一个怪异的微笑,“退说的没错,我们应该相信主殿。”相不相信她另当别论,他只是相信她对秋田和加州清光的宠爱。

“嗯!”五虎退点了点头,仿佛用了最大的力气,涨红着小脸大声重复了一遍,“总之,大人不会离开的!”然后仿佛怕有人反驳,抱着小老虎回身大步走开了。

与其说是想说服别人,不如说五虎退是想说服自己。

白发小孩抱着老虎昂首挺胸走在长廊下,不敢回头看。生怕自己回头看到一期尼和兄弟们就会忍不住软弱地哭起来。

五虎退...五虎退才不是只知道哭泣的刀呢!

可是再坚强也改变不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件事,大人从一开始到来就是为了他的愿望,现在愿望实现了,大家都有好好活着,他根本不敢肯定大人会不会离开他们。

“才不会呢!退不可以乱想!”白发小孩用力摇摇头,小声念叨着说服自己。左手熟练地按在心口的凸起上。

“退......”一期一振一手搂着包丁一手搂着信浓,五虎退的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更加渺小柔弱起来。

除了压切长谷部和五虎退,再没有人走开。

沉默像野草蔓延。日头正式升起来了,朝阳温暖又明亮。

“今剑!”

“今剑!你去干什么!”

“今剑!给我回来!”

小天狗气呼呼地抹着眼泪埋头蹬蹬蹬往庭院里走,谁叫都不回头。

“我要去找阿咲!”今剑背对着所有人大步大步向前走,委屈又恐慌,“阿咲才不会不要我呢!”用力到声音嘶哑,愤愤地吼着想要吓走纠缠自己的恐惧。

“今剑!你冷静一下!”岩融一边向下走一边企图安抚爆炸的小天狗。

“随他去。”三日月宗近还坐在原地,乐呵呵地笑起来,“今剑这么有精神是件好事啊。”

“三日月!”小狐丸焦头烂额地叫了一声三日月宗近的名字,觉得这次三日月真是太过分了。

“哎呀哎呀,小狐丸不要着急嘛,”三日月宗近挥了挥手,“老爷子把门锁住了,今剑可跑不掉的。”

“你......”

三日月宗近歪歪头对小狐丸笑了笑,耳侧今剑亲手戴上的的流苏晃了晃。

“谁都跑不掉的哦。”

今剑那边被岩融掐着腋下提回来,还在拼命叫着“放开我!”乱扭身子。

“三日月,”宗三左文字走到三日月宗近的身边,一开口嗓子竟然哑得厉害,“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就算不愿意,宗三左文字也不得不承认,三日月宗近并不是一把徒有其表的刀,美丽的平安贵公子自有他人无法比拟的心力与智慧。

“加州清光也在怕。”三日月宗近抬手想喝茶,茶杯送到嘴边了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片竹叶,在浅青茶汤里困难地打着转,他于是放下捧在手里的茶杯,开始收拾茶具。那个漂亮的打刀少年看似整齐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惊不慌,却少带了一只耳环。“诸位,胆怯的样子可不好看哦。”

漂亮的加州清光怎么会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差错呢。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等着吧。”三日月宗近说着抬袖将小臂利落地挥向一侧,半盏残茶离开瓷杯,晶莹的水珠夹着竹叶在明亮朝阳里划破空气,噼里啪啦落在长廊边的竹林深处。

竹林间窸窸窣窣一阵响。

三日月宗近已经笑眯眯地起身了,端起自己的茶具慢悠悠走向寝屋。

“一...一期尼......”包丁泪汪汪地瞪大了眼,竹林间砸下一只雀儿,打落了几片竹叶后就仰面躺在秋草间,毛茸茸的小胸脯上插着一片竹叶,抽搐了两下小爪子,不动了。

“......回去吧”一期一振牵着包丁的手走向寝屋,前方那个美丽的身影挺直了腰,宽袍大袖,脚步行走间一丝声都没有。

“可是......”鲶尾着急地还想争辩些什么。

“没有可是!”一期一振陡然拔高声调的怒吼打断了鲶尾的声音,似乎觉得自己的口气太严厉,一期一振呼吸起伏间放缓了声调,“回去。”仍然是不容反抗。

粟田口家的人走远了,只有时不时传来小孩子啜泣的声音。

“他在威胁我们?”蜂须贺虎彻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这算什么?”

一个都不许走。

一个都逃不掉。

“不,”宗三左文字牵起弟弟的手,慢慢往回走,“他在管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