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明启周身都已经是扭曲的黑影，碎裂成晶尘的漩涡。目所能见均是一派混沌纷乱，连建筑和地面都快无法分清。唯独狌狌和惠吕比的容貌清晰可见。

明启的五感已经大受影响，视觉触觉皆模糊不清。

只是狌狌和惠吕比的色彩实在于世界格格不入，鲜亮得像是从画上扣下来的假人。

但实际上他才是假的，他所处的世界，他所经历的一切才是虚假。那些只是狌狌记忆里的东西——可是既然自己是真实存在的，难道与自己有所牵连的一切都还能成为虚假吗？鬼使黑，城户，三枝。或许在真实的世界里他们的时光早就奔跑到两百年后，与惠吕比的年岁相仿，与真正的惠吕比存在在一条线上。

可是他的存在呢？

就只是一个记忆世界无限可能的体现？这种虚假的轮回不要也罢！

“明启——！”

就在明启模糊地摸着伞剑准备刺杀狌狌时却隐约听到了鬼使黑的喊声。他的听觉已经受到了相当程度的破坏，根本无法分辨这喊声出自何方，只好靠着扭曲的视力搜寻鬼使黑的身影。

在一个墨绿和艳红绕成一团的背景里他找到了鬼使黑的形象，感谢花圃的姹紫嫣红，如果不是背景色彩绚丽，他还真的很难发现一身黑紫的鬼使黑，更别提鬼使黑现在的形象何其破碎——周身如明启一般烟雾缭绕，身形散乱成了一丝丝絮状缠绕物，仿佛是用手拉起了无数条黏腻的蜂蜜细丝，乱序排列成像是鬼使黑的一坨物体。

“路上走到一半突然就没路了只好倒回来，没先到空间竟然开始扭曲！”鬼使黑也有些惊慌，他还是先“看”到了完好无损的狌狌和惠吕比，才发现站在他们近处的明启，“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前往平安京的路上行走，但走到中途竟然发现道路在肉眼可见的消失，渐渐的他眼前就只剩下的白色。天地间的界限，道路，森林统统不见。就想画卷里的留白，山与水之间的链接处就这样断开。

鬼使黑谨慎的放弃了踏入空白的想法，而是打算回来先找到明启。

没想到就在回程的路上竟遇到了这等扭曲，从周身的树木到他本身，都成为了被混杂在一块儿的各种油彩，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原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我们还能活下来的话一定跟你细讲。”明启迎着鬼使黑飘过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到底是叫做走合适还是叫做浮合适。

就算抬起羽翼也无法再碰触到鬼使黑，他的羽翼已经是个形似崩溃的气团，直接就从鬼使黑还算凝实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原来看到碰不到是个这种感受……”

鬼使黑没说话，任由明启用虚无的翅膀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们是要死了吗？”

只是鬼使黑第一次将自己的回归说成死亡，明启本该为对方明显提升的自我意识感到高兴，却无法露出笑容，毕竟他的五官也都已经乱成了一滩奇怪的黑雾：“不一定，我们大概还能再拼一拼。”

在见到鬼使黑的那一刻明启就放弃了刺杀狌狌的想法。

他想活下去，和鬼使黑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