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忆苦揉揉方桐鸡窝般的乱发。他自小孤苦已无法改变,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再受这份苦楚,凡事能有兄弟姐妹商量,所以最少生两个吧。
他从怀中掏出早市上买的刻有梅花图样的檀木梳子。红梅傲雪而立,很配方桐。
他抬手欲帮方桐梳发。
方桐伸手在额前握住他的双手,阻断了他的动作,拽过梳子,急哄哄说道:“买给我的,谢谢哈!乱糟糟的,我回屋照镜子梳更利索。”
说罢,不等唐忆苦反应,兔子般飞快地窜进了房内。
唐忆苦满怀的柔情来不及喧嚣,便瞬间没了踪影,长叹一声,路漫漫其修远兮。
模糊的铜镜隐约能看出满脸的羞红,方桐把长发拨到面前,一片乌黑遮住脸面,不愿看镜子里羞涩的小女孩姿态。前世没什么姻缘,临死前还没谈过恋爱,今世糊里糊涂假成亲,多了个哑巴相公,方桐内心惶恐不安,不想有奇怪的改变。
两人的相处陷入了僵局,方桐不自觉地躲闪他的眼神,不会再跟着去打猎,清晨只是埋头做馄饨,几乎零交流。唐忆苦看在眼里,内心稳稳当当,自作不知,正常处之。
同一屋檐下,一家人看的清清楚楚。一层窗户纸的事,方母看得真切,却不好说些什么。她对同村王狗蛋的遭遇心有戚然,内心深处隐隐希望这样的状态能持续个一年半载才好。倒是方望常见姐姐发呆,主动过来询问缘由,被方桐以各种理由糊弄过去。
夏天的暑气渐消,方桐的心愈加焦躁。她咬断手中的黑线,出神望着刚做好的秋衣,一身靛青色的棉布外袍,不觉有些欣喜,又有些愤懑不平:有两年多没给自个做过衣裳,倒是便宜李狗子这个外来户!
方桐抖着袍子看,针脚密密麻麻,虽没什么绣样,到底是在袖子上细细勾勒了一圈银色的云纹,衬出几分雅致。方桐把新衣洗好,又烧了炭火很快烘干,认认真真地叠好,放置在唐忆苦的床头。做完这一切,她忍不住扶额,到底是在做什么呀?日头很好,直接晾晒,两日便干了,费劳什子劲烘干?可她心底明白,是害怕他直接在晾衣绳看见而少了几分惊喜。
天色擦黑,晚饭早已做好。多日不下厨的方桐,尝了下自己做的焖兔肉,盐放多了,还有股子腥臊味,完全没有前几日李狗子做的好吃。她哀叹一声,招呼着母亲和弟弟用餐。
自从李狗子来了,方桐家本就不错的伙食更进一层楼,时常有野味上桌。
“这个时辰,狗子早该回来。今日怎么还不见人影?”方母不放心地询问,“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两月天天打猎,哪里有什么事。方望不是想要只刺猬吗?他捉了几日皆无功而返,今日望子可是说了,捉不到不准回来,估计还在和刺猬较劲呢。”方桐不以为意。李狗子时常给方望捉个兔,逮个鸟,没事带着他去河边摸个鱼……总之混在一起玩得越发好了。
“我只是说说嘛,只能怪狗子哥哥自己执拗哦。”方望撅嘴辩驳。
“你呀你——”方桐刚要开口调侃,便听到开门的声音,心想定是李狗子回来了。
方桐笑着回头,唐忆苦浑身血淋淋地倒地。不断有血迹从捂住脖子的手缝中流出,衣裳褴褛,血迹斑斑,能看见小腿撕裂一道道深深的爪印,血肉外翻惨不忍睹。
“狗子!狗子!”方桐吓得白了脸,飞扑过去。
“娘亲——快去请大夫!”方桐冲着傻愣的方母大声喊道。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方桐双手死死抓住唐忆苦的胳膊,嘴唇抖动,不停念叨,“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每天上山打猎,还给你耍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