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公子

不少人都看见唐忆苦扛着一只熊回的家,村里顿时沸腾。不论是否与方桐相熟,直接上门看热闹,红红火火,来了一茬又一茬,纷纷羡慕方母命好,捡个哑巴还这么有能耐。方母拿出桃和瓜子待客,不忘矜持地客套两句“哪里哪里”“运气好运气好”……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方桐懒得客套,带着李狗子和谎称拉肚子没上课的方望,到村后的河边钓鱼。

河不宽,蜿蜿蜒蜒流淌过好几个村子,没个统一的名字。河岸边槐树、柳树、杨树、枣树以及矮灌木形成一片浓密的绿。河岸有个角是在房屋之后,凹进去一小块,被树木掩得极好,旁人不易注意。方桐在这处用破布结了个厚实的秋千,偶尔会来这钓会鱼,发会呆,打发下古代毫无娱乐生活的闲暇时间。

说是来钓鱼,方桐把弟弟交代给唐忆苦看好,别掉河里就行。自个躺着秋千,吹着小风,畅畅快快地睡着了。方望丁点的娃娃哪里坐得住,让唐忆苦泼湿了一小片地,挖泥培土造娃娃,自个玩得不亦乐乎。

唐忆苦哭笑不得,到头来今晚的鱼肉大餐的重责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坐着马扎,持着鱼竿,望着圈圈涟漪凝思。他的离去对于义父来说是如此的恰到好处,也难怪一月多的时间,仍未见义父的人来寻他。世外桃源般的农家生活虽好,终不是自己的归处,迟早会回京城。在此之前……

唐忆苦回头看方桐安静甜美的睡颜,愁绪百转:她是个单纯的农家女啊,真的能带她踏入浓黑诡谲之中吗?

舒舒爽爽睡一觉,方桐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夕阳的余晖已为河面添了波光粼粼的闪耀,唐忆苦怀里抱着熟睡的方望,一手持着鱼竿,脚边的水桶里跳跃的五六条大鱼,活脱脱一副画,题为:父与子。

方桐突然冒出个念头:或许依娘的意愿,娶了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日,唐忆苦拉着排车,连带着车上的人、熊、馄饨桶,风风火火走过十里路,天不亮就进了城,任劳任怨的黄牛都比之稍逊一筹。

方桐把馄饨交给王掌柜,带着唐忆苦占据了东街市口。她集市常去的是西街菜市,是平头老百姓赶集买菜的地方。而东街两边则是金银首饰、古玩字画、酒楼等,来这里购物的富人居多。

“卖熊嘞——完整的大黑熊——全熊宴咯——”方桐扯着嗓子叫卖,“各位老爷看一看咯,山八珍的大熊掌,可遇不可求。“

唐忆苦庆幸现在是个哑巴,世俗的叫卖实在让人羞愧,人陆陆续续齐聚,活像看猴戏,让名门之后的他难以忍受。他默默缩到排车后面,抬眼看红光满面开心叫卖的方桐,不似昨日河边熟睡的恬静仙子,充满了市井小民的贪婪,许多人正看着她指指点点。他心里很不舒服,怒其不争又心疼,想把她拥入怀内,阻断天下人的目光。

他恍惚中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方桐疑惑地转头,发现唐忆苦的双手在颤抖,眼里更是寒得渗人。方桐不明所以,狗子难道有人群恐惧症不成?毕竟他前不久才经历了大难,内心受创,无法开口,难免有些不适应人群也是可以理解的。

方桐安慰地拍拍抓得她生疼的手,柔声细语的温柔:“我来就行,狗子先找个地方歇着。我搞得定。”

她眼中的担忧,唐忆苦看得分明。无论现在的处境看起来多难堪,她似乎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关心起他这个大男人。或许方桐并不觉处境难堪,反倒是自信到了发挥自己口舌的时候,恰如鱼得水。

或许田园生活让唐忆苦看得她不慎真切,只以为她像个山里的精灵,单纯淡然不谙世事。或许她合该是浓墨重彩的牡丹,扎根在宫苑,金玉相砌,饮玉露琼浆,独占一方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