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又“哦”了一声。这回他不再出声,乖乖地跟在我后面,看我收拾好了前面庭院,又走进房屋大堂,拈了火诀烧尽了房中的蜘蛛网和灰尘。墙角处藏了几个未化形的小鬼,我招它们过来,给他们分了些香火供奉,支使它们离去了。
这宅院是十年前修建的,我不过离开了三年,就已经荒废成了一处阴森森的鬼宅。纵然有玉兔这样的祥瑞之兆到来,也只衬得此处更加冷清。我拈了几个神仙诀,再让玉兔往指定的地方那么一站,新的花圃便已经长了出来。
很快,前院莺莺燕燕起,满眼花开。玉兔无事可做,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地上一抛,一颗桂树拔地而起,舒展藤条,洒下满地金黄的桂花。玉兔靠着那颗桂树,眯着眼睛对我笑。
“谢樨,你看我送你一颗树,这样可好?”
我说:“好。”
“谢樨,你在做什么?”玉兔凑过来,往我这边看。我扒开杂草从,往园林的后山坡走去,玉兔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
胡家园林凋敝不堪,本来应该圈起来筑成围墙的地方,被雨水长年累月地冲塌了,直通向野外。此处半里外就是一个坟场,我还没走到半里地,就见到了我要找的东西:一个青方石头的坟墓,凄凄惨惨地立在风中。
玉兔凑过来念墓主人的名字:“胡天保?这个名字真有意思,读起来有一种雪奶福禄糕的感觉。”
我对这只思维发散又只知道吃的兔子有些绝望:“这是我以前的名字。”
玉兔睁大眼睛瞧我。
我不理他,闭眼感应了一下,埋了三年,棺材中的尸骨已经化为齑粉。
我还活生生地站在这儿,里面的那个我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体验着实奇怪了些。
我摸着石碑上粗糙的砂砾,低头却瞧见坟前摆了一个盘子,上面叠着一摞豆沙包,是我喜欢吃的那种。包子前面插着香,折断了。
玉兔也看见了,他问我:“我听人说,你前世孤苦无依,死得还很搞笑来着?为何还有人祭拜你?”
我瞅了他一眼。他抖了一抖,安静了。
而我看着那盘包子,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孤高傲气的身影,眼睛黑得出水儿,脸面板得像个冰棍儿。他让我送了命,若是还记得我这个人的一寸边角,是否也会来到这个刻着单名的坟前,为我烧点纸钱,送点供奉呢?
若是他……
我摇摇头,看着在身边蹦跶的玉兔,告诉自己:既然此次下凡迟早要见他一次,便无需在此刻多想。
即便想了,又能有什么结果呢?一厢情愿,到头来两边成空。
我要他的心,他要我的命。
胡天保是胡天保,谢樨是谢樨。我不能越活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