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已经起了，把昨儿个夜里当值的翠羽替下后，在老太太歇房里头的一张小榻上没等多久，那层层叠叠的深色纱帐里头便传来裴老太太的动静。

陈婆子忙从自己坐着的小榻上下来，三两步走到裴老太太正睡着的木床处，轻声向着纱帐里头问道：“老太太可是醒了？”

裴老太太“嗯”了一声，苍老的声音里头有着些许没睡好的疲惫，“伺候我起来罢。”

由陈婆子服侍着穿鞋时，裴老太太道：“三郎甚么时候过来的？”

“三老爷和往常一样，是寅正时分过来的，见您还在睡，问了您夜里睡得怎么样后，便在正厅给您磕了个头，然后才起身离开……现下怕是已经在书院里头上课了。”

——在裴老太太偶尔夜里睡得不好，次日睡得晚些才醒，抑或是天气冷早上起不来早床时，裴然在去书院前来裴老太太的院子，一般都是见不着裴老太太本人的，便只在上房正厅里头向着裴老太太的歇房磕个头，以作辞别，然后才转身前往书院。

“昨儿个夜里，他怕是折腾了蛮长时间罢？”

陈婆子自小丫鬟手里头接过水盆，放在木架上后，把木架上的白色棉布巾子浸入水中，边笑道：“三老爷可真厉害，昨儿夜里折腾了一整宿呢。”

裴老太太接过陈婆子递了过来的布巾子，在脸上擦拭起来，边道：“他前遭才识得此中趣味，便去了书院，后头放旬假时又遇上诗会，旷了十多天，怕是搀得狠了。”把擦完脸的布巾子递给陈婆子，关切道：“三郎来我这里拜别的时候，你可瞧见了？”

陈婆子是个人精，瞬间就领悟到了裴老太太的言下之意，道：“哎，瞧见了，三老爷真是年轻呢，一晚上不睡，整个人还精神奕奕的……脸上那股子满足劲儿，像终于把糖吃了个饱似的小孩子一般，我猛地一瞧见，还以为看见了小时候的三老爷呢。”说着，陈婆子把布巾子放入水中清洗了一番，拧干后再次递给裴老太太，笑着叹了一声，“可惜老太太不曾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