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军府邸一片清幽寂静,府中矮丛常青,廊道弯曲延伸直向深处,假山屹立不动,活水潺潺流过,是以一阵微风吹来,树影摇晃,隐约可见楼台高顶,别致清幽。
透过漏窗看去,高悬静月二字牌匾,训斥声传来,让人听而胆怯。
静月楼是吴仲先的院子,可以说是整个上将军府最为简陋的一处。
院中只有几处假山堆砌布景,宽敞的地方,是专门空出来给吴仲先晨起打拳用的。
吴仲先如今已经五十三岁,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习武之人身子骨还算硬朗,说话中气十足。以前身为景安臣子的时候,吴仲先就曾多次出入战场,威名赫赫。吴氏一族在景安的地位盘根错节,不可降只能安。吴仲先作为族中先首,一人之言便领着吴氏全族招安,这其中魄力,非常人比拟。
院中大堂,吴仲先和长子吴估谨、次子吴估慎一同谈话议事。静心凝神的熏香余烟袅袅,场面一度有几分威压。吴估谨和吴估慎二人跪在案下,低头停训。
吴仲先身着武人常服,眉眼满是戾气。“你二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吴家刚刚得以安稳度日,你二人就学会了自找麻烦。”
“爹!”吴估谨跪着上前,给吴仲先磕了一个响头。“爹,儿子实在是没有办法。盈儿善儿奉旨来淮安,虚名过盛怕是会给家中添惹麻烦。明日便是陛下群臣宴,若是盈儿善儿入了宫……”
“糊涂!你堂堂七尺男儿,竟会因为两个女儿担惊受怕,真是丢了我吴家脸面。”
吴估慎听着,他性子比较急,话也就说得冲了些。“爹,大哥也是为了家中着想。在燕昌倒是无妨,可这毕竟是淮安。您没听闻风声,这盈儿善儿还没到淮安呢,就被世家少爷,商户公子们传遍了。难免陛下听到风声起意,就跟爹您说的,吴家刚入淮安,根基不稳……儿子就说,在燕昌,给她二人定亲……”
“混账!”吴仲先气得胸口起伏。“我吴仲先,怎就生了你们两个蠢东西。吴家来了淮安,急忙就把盈儿善儿的亲事定下,岂不是明摆的告诉陛下,吴家无意与大元王侯结亲?你以为北城门惊马这点事,真能瞒过陛下?这是淮安不是燕昌!盈儿与善儿越不出面,就越能引人注意,你们……”吴仲先长叹一口气,脾气更盛。“愚蠢至极!”
“爹,不会吧,儿子亲自派人看着的。惊马一时,不会被人发现才对。”
“估谨,这世上哪有父亲放马惊儿的。虎毒尚不食子,若盈儿善儿真有个好歹,老夫跟你没完!”
吴仲先一共两个儿子,次子吴估慎的家眷还在燕昌留守,膝下也有三子一女。吴估谨没什么子女福分,就只生了两个女儿。都是传闻害人,在燕昌许多王侯都有意巴结吴仲先,找了机会,就冲他的两个嫡孙女下手。
吴盈确有几分才学不假,为人心思缜密,性子温婉得礼,引人垂怜。而吴善却不同,她自小跟着吴仲先习武,性子俏皮活泼,最是不喜这琴乐诗书。只因吴仲先时常把她带在身侧,旁人便误会了几分,觉得吴善才是吴家善谋才智之人,一传十十传百,燕昌就留了个姐妹二人倾国倾城的谣传。
吴估谨在燕昌就为此头疼不已,但景安王侯因着吴家身份不敢强娶放肆。淮安……毕竟不是燕昌,吴估谨这是怕了。
吴仲先叹气。“这城中多少百姓,若是真因惊马出事,你二人,家规仗罚!”
“儿子听命。”吴估谨和吴估慎连忙俯首。
就在此时,吴仲先的副将曹孟身穿盔甲手提佩剑走了进来。
曹孟不过双十年华,品貌上佳。其父曹德早年跟随吴仲先出战,战场杀敌救了吴仲先一命,其父临终嘱托,将曹孟托付与吴仲先。在这上将军府,曹孟算是吴仲先的半个儿子。
曹孟单膝跪地握拳汇报。“禀上将军,属下赶往北城门,探听了消息。”
“如何?惊马可受控制?”
“惊马已被控住,两位小姐无恙,城道百姓也并无伤亡。”
吴仲先松了一口气。
吴估谨与吴估慎相视而笑。
“爹!孩儿就说,这惊马受过训练,不会伤人的。”吴估慎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笑意也是真的畅快。
“只是……”
“有话说完。”吴仲先最是了解曹孟,看曹孟进门面无喜色,他心中多少有数,倒也沉稳。
曹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只是这控马之人……是二小姐。”
场面一度寂静。吴估谨都被说愣了,他跪着挪步抓住曹孟的手臂。“你说什么?是善儿!”
“是……”
吴仲先豪迈大笑,这让吴估谨十分慌张。“估谨啊估谨,自作聪明得作茧自缚。善儿从小与老夫左右,若论这马上本事,你的那些护卫恐还不如她。”
吴估谨又赶忙跪了回去。“是,儿子知错。”
难得吴仲先并没有生气。或者说,吴仲先对吴善,向来是要偏心几分的。“好,好啊!善儿不愧是我吴仲先的孙女,有老夫几分气概。城道惊马,善儿出手得百姓无忧。好!”吴仲先拍了书案,吓得吴估谨和吴估慎一哆嗦。
“孟儿,走!随老夫迎她二人!”
“是!”
吴仲先起身便走,曹孟赶忙跟随。这两人说离开就离开,倒是吴估谨和吴估慎被人给忘了。
吴估谨偷看着吴仲先离开,叹了口气将跪姿变成了坐姿,直接坐到了地上。十一月的天,还拿袖子扇了扇风,额头上都冒了冷汗,想必是真的受吴仲先威压,心中惊恐。
吴估慎看着,也跟着坐在地上。“哥,这可怎么办?本意是想让盈儿善儿惊马,得闭门不出,结果倒好,反而让善儿出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