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嬴异人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哽咽了,原来无论他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运筹帷幄,到了自己的妻子面前,他还只是当年那一个柔肠百结,将情爱看得很重,恨不得将面前女子揉碎在心间的年轻男子。
赵姬无可如何地挤出一个笑,竭力要说出安慰的话,可是她自己却比眼前的人更需要抚慰,然而这是不识大体的,她不能在一定要临别的时候,给自己这个将要成尊贵太子嫡子的夫君留下这样的印象,也许曾经她是少女的,这次白日竭力绽放的她也是少女的,但那一摔跤让她明白了,自从嫁给这个与赵为敌的秦国的质子,嫁给这个吕不韦亲自相中的“奇货”她便再也不能是一个少女。否则她的下场就是丢弃,老死也无人问津。
在这个时候同夫君一样哭,向夫君抱怨求怜便是少女会做的事,一个真正智慧的妇人便不能这样做,因此她私下再如何的灰心丧气她都不应该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她笑骂一般地轻声斥道,“哭什么!”接着有些吃力的想要从床上站起来,可是被嬴异人连忙扶住了。
赵姬趁势拉住嬴异人的手,“你我也做了这些年的夫妻,万般恩爱我也记在心里。我心里的不舍同你是不相上下的……可这一次,你我也都明白……”
“夫人!”嬴异人哭喊一声,紧抱着自己美丽识大体的妻子,难受得不能自已。
赵姬将下巴搁在嬴异人的肩上,脸上早挂了泪,可是她那一双手仍然轻拍着嬴异人的背,用一个母亲宽慰自己孩子的语气道,“作什么哭呢……又不是此身不再相见了,你和政儿在咸阳好好的……我和肚中的孩儿在邯郸也好好的……若时机到了,你就再来接我……好不好?”
嬴异人闻言,忙推开身看着赵姬用力地点点头,连连说了好几声“好!”而说不出别的什么话,见着赵姬低下头抬手拭泪,嬴异人的心更疼了。
脑子一热,他突然咬牙道,“我——我不走了!就算是死也要陪夫人在这里死了!”
赵姬闻言,动作一顿,猛然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你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哪里就要死了……”话说了一半,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负气一般转过身子,咬着唇,兀自抹着眼睛。
嬴异人自知失言,话一出口也就后悔了,又惹得佳人平添忧愁,一把将赵姬搂进怀里,“夫人,是我说错了话,我嬴异人今日发誓,来日必要车马千乘迎接你回咸阳。”
赵姬的泪似乎擦完了,她抬起头破涕为笑,“哪要这样大的阵仗,只要来接我便很高兴了。”
在伤感刚要化解的时候,府邸总管匆匆过来禀报,说一切已准备妥当。
妥当了,便真得该走了。
屋子又陷入了一阵悄然之中。
嬴异人深吸一口气,“知道了,你先去外面候着。”
“是———”
赵政默默跟在父母二人后面,夜深寒露更重。一点也不比那深秋不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