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他摆摆手,自己把头发拢了拢。
他不是凶神恶煞的人,外面总传六皇子不近人情,实在是误会,他有时只是耐性不高,但今天对着这个宫女,想起她跪在角落里抽抽搭搭的样子,也就懒怠计较了。
“你起来。”
六皇子舒展了一下手臂,他的声音一直很好听,像春日翘角飞檐下的风铃,“家里有什么人,几岁了?”
天色逐渐昏暗,黑魆魆的夜幕笼罩下来。
屋里有白昼遗留的暑热,屏风上的山水朦朦胧胧,隐在微光里,潺潺的,依稀活了过来。
湘宝扶着膝盖站起身,飞快抬袖在额角摁了摁汗,思忖着回道:“奴才家里爹娘都在,还有个,有个妹妹……奴才今年十三。”
十三岁,不大不小的年纪。
有些人天生伶俐,有些人天生蠢笨。
他哦了声,缓缓抬起双臂,便没音了。
湘宝搓了搓手,这是还叫自己伺候穿衣的意思?看来自己干得还不赖啊,她信心大增,什么害羞怯懦的心情都抛到了一边,抄起长长的毛巾就往他身上擦。
她没细看他的身体,一直半眯着眼睛,等到要往下身擦拭时,他忽而在她肩上一推。
湘宝愣了愣,抱住毛巾,无端吞了下口水。
“我自己来。”六皇子面上淡淡的,话音落,径自走到了八扇屏风后。他再出来时,已然穿戴完毕。
湘宝狗腿地迎上去,心里毛毛的,胡乱夸赞道:“不愧是主子爷,您穿得可真快呀——!”
他乜她一眼,一手抻着袖襕,表情寡淡得叫人心慌。
湘宝便期期艾艾起来,自己做什么都做不好,连拍马屁都拍到了马腿上…也不对,这不是马,这是条潜龙……
她背过身揉了把脸,脸上热得红扑扑,像个煮熟的虾,眼泪也含进了眼眶里。
六皇子抬脚往外走,不紧不慢的,冷不丁却道:“晚上我临字帖,你来伺候罢。”
话毕,人就踏出去了。
湘宝在原地怔了怔,因他这话顿时满心欢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