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陡然在她肩膀一拍，回身道：“大牙，你看湘宝这面皮儿怎么能这么白净，换做你不得乐疯了啊——”

湘宝往大牙看去，大牙确实…有点儿晒黑了吧？

她知道茉莉是打趣，但不敢让自己太突出，忙连连摆手，大牙倒不在意，也仿佛看出了她的拘谨，就抄起一只枕头砸在茉莉身上，“闲的你，我看你是还不热！”从桌上盛满井水的铜盆里取出一只冰碗子，拿腔作调道：“反正也快化了，有人不热，我就自己吃了罢——”

“别啊！”茉莉脚下凌波微步般蹿了过去，“您是紫禁城一枝花儿，是咱承乾宫的黑里俏，是门面，我的心肝儿，就赏了我吧！”

两个人“扭打”起来，湘宝噗嗤跟着傻乐，炕上歪着纳鞋底的桃子忽然打了个哈气，老气横秋地说：“也就仗着殿下不在，姑姑们对下又宽松，看把你们两个猴儿纵得上蹿下跳。”

茉莉吃得身上凉丝丝的，闻言又笑大牙，“猴儿就猴儿，大牙一定是那种最黑的猴子！”

“是大猩猩吧？倍儿壮实。”桃子揉着眼睛说。不说还罢，这下几个又闹起来。

湘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已是暮色四合，有人传话说明天姑姑再给她安排事儿，今天不算当值，晚上让早歇息。

湘宝乐得自在，后来茉莉找上来，叫她一起到院子里爬树摘柿子，她早馋柿子了，当下里一拍即合。

两人正在热火朝天之际，冷不丁树下有人喊道：“还躲懒儿呢，殿下回来了，伺候沐浴去！干活儿一条虫，吃饭一条龙，我能指着你们接班儿真是活见鬼了。”

“是旗姑姑！”茉莉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殿下沐浴她和另外几个粗使宫女是负责进出换水换巾栉的，不像大牙在茶水上当差，她忙起来真的喘口气都费劲。

茉莉扁了扁嘴，小声告诉湘宝，“旗姑姑嘴巴就是坏，你也别怨她，她家里决定晚两年再接她家去，原来定的人家那小子和别人好上了，旗姑姑心里有气呢。”

湘宝点点头，“你懂得真多。”

“那是”茉莉得意洋洋，结果脚才一沾地就被旗姑姑赏了一记暴栗，她不敢再罗唣，赶忙卷起袖子去外门接小太监抬来的水，这活儿费力气，来来回回，弄一身汗。

六皇子通常在配殿的稍间里沐浴，湘宝猫在门上暗中观察，半个承乾宫的人都调动起来了。

太监们算半拉男人，最忙，抬水是他们主力，两个姑姑辈儿的宫女和几个太监进门去了，余下茉莉和另三个垂眸站得笔管条直的宫女等在门外随时听吩咐，粗使宫女一般不让进门就在外杵着，看着就辛苦。

茉莉尤其叫人觉得她辛苦，她不知何时捂着肚子弯下了腰，这是犯了大忌的，巡视的大嬷嬷上前一问，这才知道她闹肚子了！

怎么办呢？这里不能缺人手，大嬷嬷是六皇子的奶嬷嬷，平日便十分颐指气使，当下打眼往四周一瞅，也不问问情况，就对探头探脑的湘宝喝道：“你，过来这儿站着，半点眼力见儿也没有！”

湘宝一僵。

那厢茉莉实在忍不住了，顾不得情况往回跑，一头道：“湘宝，我吃坏肚子了，唉哟！大牙准是往冰碗里搁砒霜了……！”龇牙咧嘴地找恭桶去了，从没这样不体面过。

湘宝忙把啃了一半的柿子用手帕包着放地上，跑到原来茉莉站的地方垂首侍立。

她心里发毛，老嬷嬷背着两手绕远了，旁人都泥塑木雕似的站着，自己总不好叽叽呱呱询问流程的，何况…她真的有些畏惧屋里那个男人……

他假如又凶恶地让她滚，她就太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