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匈奴牧民们略略一扫,对方估摸着约有十万骑,霎时间,除了单于忠诚的支持者,其他人竞相躲回到家中,连他们在外放牧,没收回的牛羊马匹都没心思去管了。终究无论如何,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在外面被误杀了,那才是悲剧,至于那即将出现的战事如何,他们却不在乎,毕竟大人物的事,和他们这些部落小命无关。
很快,十万余胡骑将南匈奴单于庭团团围住,而后随着激昂的号角声,如潮水一般涌入单于庭,直逼单于大帐,双方的力量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而且势力大的一方,还是突袭,而来,南匈奴单于庭内数千单于亲卫军,见到对方骑兵,皆不敢妄动,特别是对方为首之人,还是他们的首领,不少识趣之人虽然猜出可能会发生什么,但还是乖乖让出一条道来,所谓的忠诚,对他们而言,早已经在内附汉朝后,渐渐磨灭了,再也不是曾经那支为了大单于舍生忘死的匈奴铁骑了。
这些匈奴亲卫军,已经不是曾经和前汉对立,称霸北疆的大匈奴的勇士了,当匈奴被汉武帝打断了脊梁,从而分崩离析后,他们心中那种为了匈奴贵族主人,牺牲一切的勇气早已经没有了。
须卜骨都侯下马,站在帐外一脸得意的大声道:“大单于,骨都侯有事禀报。”
说罢,须卜骨都侯不等单于回复,挥挥手,数以百计的勇士翻帐入内,一瞬间刀剑入肉声,凄厉嚎叫声大起,半晌方止。帐帘掀开,一名南匈奴骑兵将领走到须卜骨都侯面前,躬身道:“骨都侯,帐内已无叛贼,请大人入内。”
须卜骨都侯点点头,而后和其他匈奴、屠各族的贵族们,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十数人相继一起入帐。他们都知道,那骑兵将领所言何事,所谓的叛贼,不过是在王庭内,羌渠单于的心腹而已,不过,现在他们作为要得势的一方,自然要将那些忠臣宣布为叛贼,而且相信羌渠单于死后,那些原本的忠臣也会被他们宣布为杀羌渠单于的祸首。
单于帐内,王座之上,羌渠单于脸色铁青,恶狠狠瞪向须卜骨都侯,而后扫过他身边之人,这些人多为匈奴贵族,还有少数屠各族首领。
当下,羌渠单于便张口喝斥道:“骨都侯,尔竟堕落至此,与屠各狗辈杂种为伍,身为打匈奴须卜氏之尊严呢何在?”
骂完骨都侯后,羌渠单于还不解气,望着那些归附骨都侯的匈奴贵族,他指着他们继续大骂道:“尔等不知如今所为,乃引狼入室,招祸之举,大匈奴自此便有大祸也!不知日后,尔等有何面目见诸位先辈!”
对面的诸匈奴贵族听后不语,多有面色不屑之人,自南匈奴内附以来,他们都学了不少汉话,所以对于这一心仰慕汉朝的羌渠单于,竟然一直说汉话,也是不满之极,就想要一直征募他们南匈奴的勇士,为汉朝卖命一样,这是他们这次会同意反叛的原因,大匈奴绝对不能再为汉朝的狗了。
这些年,大匈奴连年被汉朝抽兵丁,无论是征服鲜卑、打太平道、打凉州羌人,匈奴人流的血够多了,而这完全不是他们想要的,对他们而言,只有匈奴再次变成曾经的匈奴帝国,才是他们的梦想。
见羌渠单于骂完,须卜骨都侯不慌不忙道:“大匈奴自此以后,绝不为汉朝走狗,大单于,要怪就怪尔自甘为狗,匈奴勇士绝不如此!”
话语落下,不少匈奴贵族跟着大喝道:“绝不为汉朝走狗,绝不为汉朝走狗……”
羌渠单于见此,举起手,颤抖的指着须卜骨都侯等人,大叫道:“我儿于夫罗不会放过尔等,汉国不会放过尔等……”
多说无益,须卜骨都侯随后冷冷道:“杀之。”
“嘣嘣”几声弦响,只见羌渠单于身上插满箭羽,歪斜着倒在王座,神色愤恨,死不瞑目。
终于将南匈奴人一起拉下水了,眼见羌渠已死,在场的屠各首领,皆是松了一口气,汉朝灭了鲜卑,控制北部塞外,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单凭屠各族很难抗衡,而拥有二十万部民,五万控线之士的南匈奴无疑是个好帮手
中平三年,夏末,张纯、张举联合乌桓反,帝诏发南匈奴兵,配护乌桓校尉公孙瓒征讨张贼,后单于羌渠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国人恐发兵无已,于是部落反,与屠各胡合,凡十馀万人,攻杀羌渠。
后世常有人用“入夷则夷,入夏则夏”的论调,来形容在中国之地居住的异族,这一点,伏泉一直不敢苟同。
若是异族进入中国之地,习汉风,穿汉服,说汉语,明汉礼,尊汉发,真正当自己是汉人,而不是胡人的话,他们即使初期被汉人官吏盘剥,也不会有反叛的想法。可是,大多数异族,一旦自己的生活环境有所不好后,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反叛,这便说明他们入了中国之地,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汉人去看,那样的话,一旦汉人势危,这些异族会出现什么样的心思,也就显而易见了。
“敢问封神医,若孤不行屠戮之举,放羌人各归故土,他日其若再叛,杀吾汉民,不知今日之慈悲,可会于来日造多少杀孽?”伏泉反问道,对于封衡这种慈悲举动,他其实并不赞成,甚至十分反感。
貌似现在放了这些羌人,是少做杀戮的慈善之举,可是若是以后,这些羌人继续反叛的话,羌人杀戮的汉人百姓的性命,那又怎么算?是不是说用今天的慈悲,换取明天的杀戮的呢?若是这样,那为什么不现在做杀戮,将以后的杀戮抹平呢?就该汉家百姓流血,而对异族之辈宽容,使得他们有了能力后可以自己造杀戮吗?这明显是不公平的,所以必须要将他们扼杀于萌芽之中。
却说封衡闻言不假思索道:“羌人经此大败,如何再叛?况休养生息数十年,其等必为大汉良善之民,何故屠戮?”
“谬论!”伏泉大喝道:“自本朝以来,羌人三叛,杀大汉吏民无计,大汉三平羌乱,累费钱三百亿余,其中靡费,又致多少汉家子民疲惫?如今,若放羌人各归本土,令其休养生息,日后其若再叛,杀官戮民,敢问神医,今日之慈悲又有何用?”
此话一出,封衡失色,却无力反驳,毕竟,三次汉羌大战的结果,无人不知,大汉前两番平定羌乱,最终都仁慈迁徙其众,令其休养生息。
可是,最后的结果,换来的都是羌人再叛,也就只有第三次段颎悍然举起屠刀,将东、西二羌杀的怕了,这才让损失惨重的羌人消停了十几年。
然而,随着羌人新一代人的成长,羌人还是再叛,事实已经证明,现在放羌人归乡,最终他们还是会叛,而一旦再叛,那无疑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无数汉家百姓会因此丧命。
这些,都说明了此刻对羌人的慈悲,日后必有杀戮的危险,而伏泉以今日杀戮,换日后和平的想法,从某一方面来说,却是有种长痛不如短痛的意思,很明显也是一种慈悲而已。
封衡无言,沉默一会儿,良久方才摇头叹道:“今时屠戮与今日慈悲有何异?终是万骨枯尔!”
的确,反正降服羌人的话,羌人早晚要叛,一旦叛的话,就不知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惨遭屠戮。若是那样的话,现在屠戮羌人,用一时之残忍,换数代之太平,总比日后羌人反叛造下更多的杀戮更好不是?
当下,封衡便明,随后对伏泉道歉先前冲撞之语,同时对于伏泉这个杀人屠夫,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而后,伏泉便将自己准备让封衡做大汉在凉州的代言人,让他利用他在羌人之中积攒半生的行医名声,去劝服那些汉军降服的老弱羌人,令这些羌人俘虏安心接受汉朝的屯田措施。
同时,伏泉又将自己关于屯田的诸般举措,全部告知封衡,令他再无疑虑,明白羌人只要屯田,便可以免遭杀戮,同时还能慢慢同化为汉人,令得凉州安稳,这位济世救人的凉州神医,欣然同意伏泉所求,答应伏泉的意思,为他在凉州作为汉羌融合的代言人。
临羌县县署大堂外,伏泉望着一脸笑容离去的封衡,心里面也是发笑,其实古人也是很有趣的,只是相对于种族主义流行的后世,他们明显太单纯了。不过,一旦经过有心的劝说,他们都会明白杀异族和放任异族休养生息的重要性。
“汉羌共繁荣,建立大凉州!”伏泉嘴中呢喃,他感觉自己都想好了,日后屯田的话,汉军给羌人洗脑的标语了。
虽然这标语,有些剽窃后世岛国小日本的意思,不过这两句标语,在表面上,确实是对于被征服统治者而言,有着不一般的同化顺从力。
遥远的并州边疆,西河郡,美稷,匈奴单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