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仅那一部分耕种,以抚宁县的政策施粥饿不死为原则,应该也是够的。
然而抚宁县仍旧欠了绥德军官方非常多的粮食。辣么这个事件应该引申到小姑娘说的“每年冬季前都会发生粮库火宅”的问题。
结合早前的一个关键消息“县丞和一些人发生了争执”,王雱判断为对方是官方背景,这些问题看似是息息相关的,会非常复杂。
男人们去哪了?
展昭的调查结果是在给绥德军官方做苦力,以非人待遇修筑攻势。以换取绥德军官方借粮食给抚宁县续命。
这么奇葩的事它真的已经出现。在西北经济帅臣李参于政治上默许为抚宁县是炮灰、绥德军才是真正的边境要塞的潜规则下,加上各种买办和奸商的推波助澜,形成了共振效应,于是这一切就成为了可能。
绥德军不敢用自己辖区的人这么干,因为大脑壳范祥就是因为这事被贬的。
于是简单点说,就各方推动形成了现在的“抚宁县进行劳务派遣”的局面。
这些就是金三角地区的形势,或者说金三角就是这样形成的。所谓五斤盐巴换一头牛,在抚宁县表现为二十斤粮食换个人。这是多方作用力下形成的共振,到矛盾实在突出实在无法压制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发生宋夏之战来一次洗牌,之后春风吹又生,进入下一轮循环。
奇妙的是,在这个地区发生任何事都正常。宋夏双方朝廷都可以指着对方说是“你干的”。实际情况其实天知道,总之王雱目睹抚宁县形势后,已经不相信历史书上说的宋夏战争的原因了。
查阅着各种资料,一边记录自己的分析和心得、推论,进行到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小姑娘站在旁边打着哈欠。
但是到此王雱压制不住恼火,起身一脚把整个书桌踢翻了道:“丧心病狂!把我抚宁县的子民和国土贱卖到此地步,这不是卖国却比卖国更可恶!又有谁能想到,‘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这句废话,在这里是对的!”
昏昏欲睡的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跳起来,急忙一番收拾,她又以很奇怪的目光看着王雱。
大雱也不理会小囚徒,背着手走了两步后又停下,喃喃自语:“抚宁县要发展就必须有人,那些男人必须回家,除了要让他们回来,还要让他们知道:这里是家。”
正在“坐牢”的小姑娘听着回家这个词语是很带感的,却又担心道:“可是回来了以后抚宁县会饿饭的,没东西吃了。”
王雱也都没注意到是她在说话,点头道:“粮食当然也是问题,这要分两步走,第一步是买粮支撑过今冬。第二步是自力更生,分田到户,次年开始把北方耕地利用起来。”
小姑娘本地百晓生的小模样提出了两个问题道:“边境粮食贵到了天价,绥德军还未必卖给咱们呢。然后北方的耕地最以前是有人种植的,但面临三山七寨各种人的骚扰,损耗太大,慢慢的就没人去了。”
王雱道:“作为儿子张口吃饭就行哪里管这么多,这地方我是爹,我负责护家,有问题抽刀子就是干干干。我带神机营来就是做这事的,原则上我负责砍人,你们负责端茶倒水、种田做事,供养我和神机营,简不简单?”
小姑娘很是崇拜他,又楞楞的看着他。
结果大雱吐槽完毕后才发现是和一个小囚犯丫头在说话,便给她后脑勺一掌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的抬热水来,夜深了,老爷我要洗洗睡了。”
……
王雱的这一次思考,又持续了近乎半个时辰。
大宋是有严格的规矩和礼仪的,所以周围的人,就这么的站立了很久。武人还好,但耿天骘大叔比不得年轻人,早就腿麻了。
“大人我能说话吗?”
忽然,跟在身边的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耿天骘还是心疼这孩子的,但是这丫头是真的被王雱判决有罪了,是个大宋的犯人了。别说犯人,就算只是庶民,官老爷不问,是不能插话的,于是耿天骘有些急,急忙看着小娜摇头,示意别乱说话。
小娜却总是那副很神气的样子,表现的很固执。
大雱也早就对这熊丫头失去耐心了,于是不怀好意的道:“原谅你的这次失礼,因为我本身也是不讲礼的人。但是你最别惹我,除非你皮痒了。”
能组织二十几次越狱的人么,要说小娜不固执是不科学的,她还是自顾自的开口了,说道:“抚宁县每年临近冬季时候,都会发生一次火灾,官府粮库会有损失。最早以前我以为这是官府失去民心之后的神罚。”
“?”王雱都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事没有记录也没有文报说明,试着问道:“又是听人说系列吗?”
小娜尴尬的小模样道:“这次不是听人说的,我亲眼见过两次。有没有烧死人不知道,但每次发生后不久,都会从绥德军方面运来一些粮食。从而让抚宁县的人不被饿死。”
这次总算不是听人说系列了,王雱倒是楞了楞,没有再呵斥小姑娘,看向了耿天骘。
耿天骘捻着胡须少顷道:“从账面看一团混乱,粮食收入和支出比方面毫无头绪,这方面我还没来得及细查。不过丫头说的似乎有迹可循,因为我抚宁县粮政上欠了绥德军不少粮食,几乎每年都借。不过大人放心,您要的文报已经梳理过一遍,现在我有功夫去查粮食收支方面的问题了。”
王雱却摇头道:“暂时不用查,让我知道欠绥德军多少粮食就行。我有不好的预感,神罚天灾什么的是扯淡,但如果丫头没乱说,人祸造成了这些事,且每年都发生,那就上升到另外一个高度,随便介入会出事的。”
最后王雱定调道:“暂时不查不宣扬,就那么核心几个人知道就行。关于这些,我需要在思维里细细的梳理一遍。”
随员们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纷纷告退离开。
之后,王雱再次的陷入了无尽的文书中。
之前只是粗略的看一遍耿天骘的文报,现在则要细看原始资料。
聪明人啊,上任知县老爷是个真正的聪明人,拼着“待岗”风险也跑路了。
来之前就知道这边境小城是个大坑,却没想到坑到了这地步,怎么看都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地步。换王雱是上一任知县,一没能力,二没班底和自己的团队,三没军队,四没政治上的依靠。面对这一团乱麻的边疆小城,知县老爷根本就是背锅填坑的,当然要跑了。
最初时候王雱下意识认为县丞被砍死是引发民怨。的确他也拉了仇恨,是被暴民砍死的。
但现在,随着对抚宁县的逐步深入了解,县丞的死亡更像是做完了手套后被人暗杀的,这样一来县丞代表朝廷把抚宁县整个的打包卖了,人又死了,就成为事实,背了锅。
一个地方要发展,人心不能散,有了梦想有了人心向往后,人们就会扎根,就会开荒,就会建设。
但事实上抚宁县不但人心散了,有办法的人都选择了各种手段离开,这个地区就死了,形成潮流后再也没人愿意来投资建设,而还留在这个地方的人当然没心思生产,只是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