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两军无法联络,但‘尘高而锐者,车来也;卑而广者,徒来也’,仅凭左翼骑军踏起的高锐雪尘,位于右翼的骑将赵腾便知道左翼同袍的位置。雪尘方起,一直在后方伫立不动的畴骑便列队冲出,楚军左翼弃疾踵麾下虽多是龙马,淬不及防被畴骑的冲散。鏖战消耗一个多时辰,疲惫的龙马已经追不上一直蓄着马力的秦马。
然而幕府兵法主谋士武勾卑等人的计划并非到此为止。秦骑勾击齐军背后的同时,秦军步卒还要猛击齐军的正面,前后夹击,素来战斗意志不坚的齐军九成九要阵崩而溃。
前军之将白林本应该在一个时辰前被消耗掉,应该由后军之将安契,甚至是大将军王翦直接指挥秦军正面的猛攻。这倒不是非要消耗前三阵的秦卒,而是两侧的骑战必须经过一个多时辰将近两个时辰的激烈厮杀才能将楚军龙马骑士打惨打疲。进攻是根据楚军骑士的伤亡程度、疲劳程度来决定的,是两军骑战决定着秦军反击的节奏而非步战决定着这个节奏。
白林移动式的补阵和对后退决战战术的灵活运用挽救了三十万秦卒的命运,他们的消耗比幕府谋士预料的更少、速度也更慢。楚军火炮虽然轰击,但六十米目标的两侧就是楚军矛阵,哪怕是十斤长管炮,隔着几百米其水平方向上也有好几米的散布。短管炮因为倍径的关系,水平方向的散布高达十几米甚至二十多米。火炮真正能打击的目标只是六十列军阵中间的十几列、二十多列。对于长达八、九里宽的军阵来说,这不过是一条窄缝。
正因如此,幕府改变了战前的军议,将四十七万步卒的实际指挥权交给了白林,这场等待已久的反击是白林指挥而不是昏厥不醒的王翦。
齐军后方卷起雪尘,嘶喊呼救不绝于耳,白林正站在戎车车轼上看着战线后方的钜甲锐士。这是六十万秦军中择选出来的精锐,他们的任务就是击破当面的齐军阵列,将联军军阵打穿。雪尘的掩护下,最后二十多万秦军不管钜甲、皮甲,全列阵在钜甲锐士阵后。他们将跟随钜甲锐士扩大的缺口,反卷整个敌人的中军乃至整个军阵。
站在车轼上的白林没下令,三万钜甲锐士不动。待到对面传来齐人的呼喊升至鼎沸、当面的齐军阵列发生松动,他的才对看着的鼓人点点头,说了一句‘攻’。
“攻——!”相比于白林的疲惫,军吏红着脖子嘶喊。天气越来越冷,没有首衣的秦军脸颊额头普遍冻伤,红彤彤一片。
‘咚咚咚咚……’自开战就一直沉寂的建鼓这时候敲响,此前只有联军的鼓声。鼓声让人振奋,三万名钜甲锐士对准齐军七百列军阵,踏步间钜甲哗响一片。夷矛前指,他们朝死死顶住齐军的秦卒身后前进。这些秦卒有一些能从阵列间隙挤出,但更多的秦卒被前进的钜甲锐士刺死。
来自背后的惊恐大于身前的敌人,没办法退出阵列的秦卒疯狂前涌,冲击齐军阵列。奈何前方也是林立的锐利矛锋,虽然不断冲击,大多数人仍然被刺死倒地。半刻钟的攒刺推搡中,被齐军与钜甲锐士夹击的三十多行皮甲秦卒大部分消失,踩踏在这些秦卒的尸体上,战线中响起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音,齐军阵列再度退后。
“射!”未死的弩将韩申又一次对一字排开的投石机大喊下令,炭火烘烤过的火油弹雨点般抛射。‘轰……’陶瓮破裂热油爆燃,落点四周一片火海,身上溅到火油的齐卒发出渗人的惨叫。热油溅的少还能在同袍的帮助下扑灭,溅的多想满地打滚阵列里也滚不动,只能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