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裳以下,还有足衣和舃(xi,鞋的一种)。足衣即袜,楚字写成‘韈’,这原本是革制的,庶民因为穿不起改为麻制。足衣色绛,舃则与裳同色,舃上黑絇繶纯。絇,通拘,是舃、屦头上的装饰,它与繶(鞋帮与鞋底之间的细圆滚条)纯(鞋帮上口的缘边)同色,絇饰于舃首,目的是‘以为行戒’‘谓使低目,不妄顾视也’。
从头到脚,司衣处的宫女花了一刻多钟才帮熊荆戴好冕冠、穿好衣裳,着好袜舃。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衣裳冠舃好了,衣裳外面的饰物还没有好。熊荆想看镜子里的自己时,给他束腰带的司衣宫女直接撞入他怀里。他瞪了她一眼,发现好像长得不差,不免心有戚戚。司衣宫女慌忙请罪,免罪后方把腰带束上。
天子诸侯的腰带叫大带,宽有四寸(周寸,788),长三尺。外表素色,上缘朱缯,下缘朱绿,但天子腰带内里是朱色,诸侯腰带虽然其他都一样,内里则是素色。
腰带是饰物的支撑,腰带中间有黻;两侧佩玉,左边悬剑。黻是就是蔽膝,长约三尺。蔽膝比衣裳要早,因为这是遮勾勾的东西,古人没有衣裳腰上也会挂一块或大或小的蔽膝或者树叶;
黻的两侧是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礼崩乐坏的时代,诸侯经常用天子才能用的白玉,但这一次大婚佩玉严格采用周礼的山玄之玉,缀以朱绶。因为是大佩,故而走动时的声音异于往常,熊荆相信即便自己从南面上阶,西章大室也都能听到声音。
最后佩上的是剑,哪怕束的是革带而非丝带,五尺王剑的重量还是让腰带往左边一歪。熊荆习惯性的在剑格握了又握,然后看向陆离镜里的自己。因为九道冕旒的遮挡,他看不太清自己的面目,只能看到眉目、鼻梁的轮廓,还有鼻梁下越来浓密的胡须,他的第一感觉是这不太像将婚的新郎,这是威严的君王。
大婚将近,纪郢虽不至于张灯结彩,确也全城一新,唯有路门外的宫室非王廷所建,因此到现在都没有完工。判定三日之内不下雪后,寺人们在纪郢南门到路门这段四里长的路面上铺了一层红色的楚纸。雪白而纸红,红地毯式的效果使王宫更显庄重。
重新装饰后的正寝内,熊荆也要试穿大婚时的婚服。按孔子的说法,大婚是‘合两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天地不合,万物不胜,大婚,万世之嗣也。’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故而必须非常隆重。
大婚时的婚衣和祭祀神明先祖、加冠成人的衮服基本一致。这是男子最珍贵的衣裳,后世普通人真要以古礼成婚,男子当戴雀弁,玄衣纁裳,素带朱黻,佩玉悬剑,赤袜纁舃;女子则当面白唇朱,缘衣(玄布赤边谓之缘)黑屦。
爵弁冠是士戴的,熊荆是王,他的冠是冕,綖有九旒,珠两百一十六。冠冕之下的衣裳极为复杂——好在他的身高体宽司衣处早已经了然,不需要像为芈玹缝制袆衣那样细细丈量——首先最里面要穿一件素色的泽衣,泽衣即内衣,贴身吸汗,故名为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说的就是泽衣。袍泽经常连用,袍,苞也;苞,内衣也。两者都是穿在里面贴着肉的内衣,言袍泽示意彼此亲密无间。两者的差别是泽是单衣,而袍有两层,中间常塞有丝絮、乱麻,在冬天用以保暖。
熊荆当然不会穿袍,要出城亲迎王后的他穿裘。裘是皮制的上衣,以其等级,有大裘,黻裘、狐白裘、狐青裘、虎裘、狼裘、羊裘、犬裘之分。庶民只能穿羊裘、犬裘,勇士近卫可着虎裘、狼裘,士以上最高可着狐青裘,大夫以上最高能着狐白裘,诸侯最高穿黻裘。
熊荆没有称天子,故而只能穿黻裘不能穿大裘。黻裘,黑与白谓之黻,黻裘就是大裘的黑羔皮与狐白裘的白狐皮像马赛克一样间杂缝制,一块白一块黑。好在这些方形色块并不会太小,看上去也不眩目,毛色极为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