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战事,该当如何?”明堂里有陈郢地图,图刻在一块木板上。看着陈郢最中心的王城,赵政恨不得一剑把图捅破。可惜,这只是木板。
“臣以为……”屠睢正向进言,卫缭高声打断了,“臣有一策。”
“讲!”赵政目光扫了屠睢一眼,也扫了屠睢身边的赵善一眼,最后落到了卫缭身上。上月,李斯上了谏逐客书,走到桃林塞(函谷关西面要塞)的他又被召回,今日才出现在正寝明堂。
“荆人钜甲钜兵,不可与其斗勇,而当与其斗智;不当以人力攻城,而当以天地之力攻城。”卫缭声高,虽然明堂里皆是老将,可再入咸阳的他已无以前的谦逊客气。
“请先生教我,何谓天地之力?”如昭襄王一般,赵政也有卑身求策的时候,比如现在。
“荆人得补粮秣军器,依仗的是东湖鸿沟。既如此,何不以水破城?”卫缭道。“臣闻廉颇守城,城墙上多开暗门,何不引水于城北浸城。城墙皆夯土所筑,浸城,城基必坏。”
“浸城?!”明堂里的将帅一阵目瞪口呆。老将赵善问道:“陈城之北地势高于城东,敢问客卿如何引水于城北浸城?”
“然也。水往低处走,城东本在水边,城基乃石筑,断不可浸,城北虽是夯土,却又无法引水。”攻城近四个月,陈城已经刻在大家脑子里,以水冲城、以水浸城的战例不在少数。如果能浸城,国尉府早就决定浸城了,何须卫缭来提。
众将质疑,谋士们也大多摇头。卫缭就是不答,也不反驳,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请先生教于寡人,如何将水从低处引至高处浸城?”赵政起身对卫缭深揖,卫缭居然毫不避让的受了——莫名其妙就被秦王逐走,他很生气,但他又不得不回来,因为天下除了秦国,再无其他更好的容身之处。
“哈哈。”卫缭突兀地笑起,“大王此问当问荆王,荆王是如何把水从低处引至高处的。”
“啊!知矣、我知矣!”有人纵声大叫,“白龙水车、可用白龙水车!”
“啊啊啊啊啊啊——!”陈郢城头,看到城下突然出现的上千部白龙水车,熊荆当即一阵抓狂。羞辱,再大不过的羞辱!他无法忍受这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羞辱。
可不管他怎么抓狂,覆盖着薄冰的东湖水正流入水车,然后沿着沟渠白花花的流入北城。三十多万人在距北城墙三百五十步外的地方已经筑起一道一米多高的渠垒。坑坑洼洼,满是尸首、破旗的白茫茫大地一经水流的滋润便恢复原来的颜色。水花四溅,湖水最终流入了堵塞的护城池,然后一点点上涨。
“大王勿忧,若是天降大雪……”熊荆身后的右史安慰道。正月已过,田野里虽有冰雪也在逐渐融化,二月江东则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降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