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儒教官老头敢无畏地带头来当众堵和踩京城一游后二虎凶名更盛的赵岳的根本原因,不是他信义守节,眼里容万万不下邪恶不正之风和强梁而迎难迎险而上不怕死。
他事先想得精明周到着呐,目的就是进一步和当红辣子鸡耿南仲拉近关系,更为了趁机大出风头闯出无匹美名
为了此举能轻易带来的惊人好处,冒严寒承受点区区辛苦算什么。
悠然自得坐在温暖的班房当官老爷是舒服了,可坐一百年也不会有如此收益如此奋然付出,太值得了。
这也是耿南仲盘算得精妙和苦心准备并毅然出手的得意处。
沧赵家的人凭着军事优势,敢肆意杀人放火,敢无视国法,敢威逼朝廷,但他就是不敢触犯儒教代表的一切。
赵公廉不敢,沧赵家那位一切说了算的老太太也决不敢,
那么,他耿南仲就能利用无形却威力无边的儒教威力逼得赵公廉为了表明其符合并一直在全力信守和追求儒家精神讲求的气节,表明他始终属于和忠于本民族和社会,也为了向全天下人证明他的捍卫国家民族能力和志向不是假的吹的,就不得不明知是计,明知那样做对他最不利,也得硬头皮按他耿南仲所指的方向无奈地去和辽国决死大战,自取灭亡
当一个人强大到权力奈何不了他了,那就用不可触犯的种族传统规则约束他、搞臭他,最终轻松收拾了他
用道德杀人是儒教人玩多了,干久了,也最擅长的事,此前的历朝历代,有太多这种经典战例可借鉴并证明威力。
远的不说,就说本朝。
当年,一代文坛领袖欧阳修,那是何等威望何等士林风光,可一个小小道德事件泼脏水就弄得他声名狼籍,百口莫辩,狼狈不堪,差点儿就羞愤自杀了都从此再没脸也没机会挤入相权大佬行列,让当时的太多人美美松了口气
与著作甚丰,惊才绝艳,大名鼎鼎的本朝欧阳公相比,没有名作,只会抓生产和治军打仗的赵公廉算个什么东西。
欧阳公对上儒教的神圣与所列的规则忌讳,都轻易身败名裂用同类的手段玩死赵公廉又能有什么难度?
手拿把掐,手到擒来尔。
这些来参加堵路和声讨赵岳的人都是京城的读书人,其中为首的领导群正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也是如今国难中大量官员死亡与流失后形成官位空缺而随时可能补上官的准官员,科举搞进士当官来不及嘛,眼下的动荡形势和千头万绪的紧急政务太多,朝廷也没条件没心思搞什么开科取士,太学生自然就成了最直接的受益者,今日领头来闹事,一是响应教授的号召,二是间接拍耿相爷的马屁,当然所为的一切最终只是为了有机会早日轮上当官,当好地方好职位的官
其他的就是京中杂七杂八的书生,
有的是吃饱了撑的又憋了一肚子邪火要发泄的权力及相关家族子弟,这种书生不多,都被此前曹腾等衙内诡异死亡事件吓着了,不敢来,或家里警告不准参与斗沧赵这种凶险政治大事,来的这点也只是缩在最后面,离得五骑远远的,才敢跟着起哄呐喊助威也耍威风露露脸,踩牛逼小霸王,畅快一下;
剩下的有的是破产形同乞丐的昔日富豪家子弟,
这一类极多,得意公子落难成这样了,极度愤恨不平,不敢朝朝廷喷火,就得找别人
再就是穷酸没才华没机会科举出头却满身优越感的那些京城书生这一类是最多的,不少的胡子都白了,功名心却不但不减,反而越老朽不堪越是心热到饥渴难耐有的甚至抱着不顾一切凶险也要抓住机会搏此一把的心思。
陪伴在官员老头周围的十几个人,则是几位国子监老师以及礼部的小官小吏。
参加闹事的全体,都有个唯一的目的:拍右相的马屁,出风头搏名头,争入权力者的法眼,得当官或提拔重用的机会。
耿南仲几乎平地飞升一样一跃当上右相,政权军权一把抓,成了朝廷最特殊的官员,他的朝廷没有根基,在官场几乎没什么同党密友,没哪个实权官员真支持他追随他,但在京城士林文化圈内却是很有名望,大儒密友也有几个在社会上有分量的,在读书人中间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否则他也没资格当太子的属官兼老师,再有新政治权势加成,一发出号召,自然不愁没读书人响应。事实也证明了,简直是应者云集。
当然这其中承诺只要积极参加此事,不干拆迁活也发钱粮,而且多发三倍,这一点对正陷入空前困苦却仍想飘着寄生京城社会不肯放下架子也不肯吃苦干活换生存的京城穷书生们也是最直接最现实的吸引力。
来随便踩踩小霸王,只需扎堆振臂喊几句平常都吹烂了的漂亮口号就能得一系列好处,那,何乐而不为呢?
要是响应了耿相暗中的号召参加活动,却要喝寒风饿肚子,那就没意思了。
耿南仲也丢不起那张相爷脸。
耿南仲精心准备好了这场大戏,然后满怀成功的热切盯着赵岳等待着出手时机,却是被浇了好大一盆冷水:赵二居然去了南城,可能要跑,那他费心准备的一切就全白费了,还怎么展示高妙手段竖立起官场威望?
更要命的是,还怎么要挟赵公廉不得不听话地率领沧北事实上的叛军和辽军死拼同归于尽。
赵二一跑了,那,就意味着沧赵家族放弃了和朝廷的妥协商谈,跟着的九成是失望彻底死心,毅然决然和朝廷决裂。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不知轻重的赵二一行居然没闹事趁机逃走,而是大大咧咧地又晃进了京城核心区,简直是生怕在京城不倒霉甚至不死。
耿南仲这个高兴啊,也进一步确信沧赵无心真反,一想到妙计要得逞了就亢奋得不行,差点儿忍不住在班房中翩翩起舞一番,就算没得意忘形,也手舞足蹈一番,向屋子里的同党及来办事的官员好一番委婉地唏嘘卖弄
而负责具体办,早早聚集起人手的这位带队官老头也是由耿南仲一样的满怀激情,到担心赵二跑了,失去机会,到终于迎来了上场表演并且主演的激烈情感历程。
他早精心准备好了腹案,
今日要痛快地狠喷一场,发誓要把他的嘴战实力发挥到极致,
要让满京城的人,尤其是满朝廷的要员们都好好看看他的锦绣才华与出类拔萃的浩然正气勇气担当而不得不佩服他,从此另眼相看他。
当然,最重要的是让太上皇和皇帝看到他一颗火热无畏又不乏机智的忠君爱国心
也终于真能畅快地狂喷向赵二,纵情表演了。
他耐心等着赵岳在御街上无知无畏地向他的陷阱走来,最后迫不及待地率领大队杀了出来
让紧张又愤怒的老鸟欣喜的是,随着他无敌大帽子扣上去,可能是赵岳的人终于抗不住劲了,有反应了。
赵岳笑眯眯地缓缓问:“老头,你这么有活力,这么威风,又是哪位呀?”
“老头?”
自尊心受挫,感觉赵岳是在有意污辱他的尊严,他越发怒了,但傲慢地没吱声,而很气派很不屑地怒哼一声。
旁边捧哏的自然大有识趣会配合的人在。
一个恭敬紧服侍陪伴在老头身边的汉子嗔目盯着赵岳,以无限敬仰地语调叫道:“赵岳小儿,你听着,这位大儒是我礼部的侍郎大人,姓正,名讳公,下度。我家大人的名字是正直公正无私的标准之意,他也正是这样高尚的才德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