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腾被不对付的那帮人嘲讽是出身将门却文不成武不能的纯不伦不类二尾子废物一个。
有人冷笑质问:“曹大,你说我们文官父辈不行,你将门父辈行,你家行什么?你家行,怎么不带兵去灭了沧赵,除掉逆贼赵公廉为君解忧为国解难?”
“对呀。”
有人立即跟着符合:“曹大,你将门父辈才纯是酒囊饭袋。否则镇国守边岂能无人取代赵公廉而让其日益坐大?”
又有人煽风点火道:“恶霸赵老二胆子真够大,其兄不臣之心已露,昔日美名显赫的沧赵家族如今是过街之鼠人人喊打,赵二不在所建的梁山野水洼子贼窝里老实呆着保命,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轻身进京,这是欺我京师无人。曹大,你爹不行,没本事带兵灭了赵公廉这恶贼,枉为开国将门勋贵,就不要再吹虚你将门之家如何如何了。你本人也不要识几个字读了点杂书就厚脸硬称是圣人门徒读书才子。你还别不服。你不是一向自傲是将门出身的才学心计手段皆一流的状元之才吗?不识字的莽夫赵老二如今进京了,来了咱们的地盘,你曹大有本事就教训赵老二给大家伙看看你的真胆识能耐”
这位家里显然是在朝廷有相当分量的,能够知道朝廷封口而绝大多数中央官员不知的赵公廉在沧北的反迹动态。
朝廷遮掩赵公廉怕是真要反的动态,自然是惊惧赵公廉威名太胜影响力太大一反就会引爆大宋江山四分五裂分崩离析陷入倾覆的可怕后果,严格封锁消息是想观察观察后续形势,缓解气氛,避免进一步逼迫赵公廉不反也得反了
而对这座酒楼中的儒生之间常见的大嘴巴斗嘴炮争执,却在此刻显得不寻常。
或许只是读书人之间大嘴巴惯了轻狂任性下的嘲讽挑衅踩人,或许是有人蓄意刺激曹腾,想借曹腾之手收拾掉赵岳,同时也把早看不顺眼的曹腾顺手栽进去,总之曹腾没架住起哄,听说赵老二正朝这边而来,冲动下就出手做了布置。
说是冲动,也不尽然。
曹腾不是傻子,相反确实很聪明,不是那么没脑子容易上当的,否则不缺乏底蕴见识的开国勋贵曹氏家族也不会如此重视他大力培养他读书出头,而且往日双方也没少斗嘴冲突,比今日更恶毒的话也不是没听过,类似的刺激早经历惯了。
他敢出风头证明自己行,说到底是敏锐判断:在这个微妙的时候,赵老二敢轻身进京,那说明沧赵家族应该是九成没反心,只是被朝廷逼得不得不做出类似造反前奏的凶猛反击姿态,逼朝廷让步,维护沧赵家族的尊严和名声。那么,如此,就不用太怕得罪沧赵,嗯,赵老二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可以出手狠狠教训。
自从北宋起奋力扭曲孔孟仁义思想并借着读书科举做官热制度迅猛真正兴盛起来,由美好的儒家文化变成政治化的儒教,彻底绑架政权与本族意识形态以来,宋人,尤其是读书人就无形中养成一种恶劣习性:怯于公战,而勇于私斗。
嘴上强硬坚强得很,慷慨激昂,无所不能,也无所畏惧,威武不屈,炫耀叫嚷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志向和能力远大到地球已经装不下了,胸怀情操高洁到佛祖都会为之惭愧,实则却手无缚鸡之力,五谷不分,南北东西不明,啥实务营生也不屑干不会干,理直气壮叫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只有一肚子空洞儒腐大道理,但被百姓敬畏着惯着在社会上高高飘着,娘们气日益严重,涂脂抹粉插花点唇,穿裙子一样的服饰,一群如群娇娇弱弱,多走几步路都大喘气,不以为耻反感觉是先进文明风流而以为荣心里面却也知道自己懦弱不堪到连凶悍娘们也打不过,对肮脏强悍如野兽的外敌就畏之如虎,对异族鄙视为没开化的蛮子野人,心中很傲慢自大不屑,行为表现出来的却是恰恰相反,对异族强盗的屠杀抢掠暴行谦虚谨慎、温柔有礼、大度宽容理解体谅同情,总之敬畏之惯之。一听辽人、西夏党项人等野人会快马弯刀大举杀来,极可能危及富贵与小命,就吓得要死。朝廷就会引经据典之乎者也文采斐然地严厉抗议谴责,调兵防御,让鄙视的武夫去挡灾送死,但无论战事胜败,最终都会全力和谈让步,打胜了也赔款或承诺开放边市满足侵略者短缺的物资等等好处。另一面却是,对本族人勇猛强硬残暴无情,不到万不得决不宽容
嗯,对本国本族人,权力规则好使。
教训本国人,读书人自负并热衷的各种权谋计谋能充分发挥威力,脑子一转,潇洒用嘴说或指挥爪牙就行了,不用亲自冒险受累上战场拼刀枪。而陷入权谋鬼计中的遭难者再冤屈不平也得在规则内忍受着,威胁不到阴谋者的一根毛
对曹腾这种公子哥来说,早习惯了依仗家里权势行凶内斗争锋,身为读书人,踩别人而出风头体现自己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是日常生活内容的一部分。
踩赵岳这样的大宋第一盛名衙内,这怕是大宋所有读书人扬名的渴望,更是公子衙内们最热衷最渴望做到的盛事壮举,此次若是得手了,轰动天下,他曹腾能得的名利之大无法想像,自然也更有激情和动力。
至于风险,
他在和不对付的儒生群斗嘴炮的战斗中很快就盘算好了:朝廷、君王必定恨透了敢凶强打击朝廷威严的赵公廉,但却忌惮沧北军真反了而不得不忍让着,不方便直接做什么惩罚教训,以免刺激到正敏感的沧赵。
那么他以民间意外冲突的方式整治赵岳,无疑能给朝廷大大解恨出口恶气。
朝廷也有借口安抚沧赵不至于因赵岳在京师残废了甚至死了而有理由造反,这事玩好了,不会追究到他本人的头上,死几个直接参与的凶手,找几个替罪羊对沧赵交待过去就行了,赵公廉并无真反的决心就只能顺坡下驴忍了这个大亏大恨。朝廷却会清楚事件的真相而对他这个有勇有谋有识的主谋后生大为欣赏赞叹喜爱巨大的隐形好处自然就来了。
这是曹腾出身勋贵高门能了解到朝廷机密的出身好处和处世优势,也是他敢任性下套出手收拾赵岳的内在根本原因。
动手的胆量来源,简单说就是:属于规则内的本国本族自己人,动了没大危险,就敢弄。
赵岳若是异族,或者家里真反了,曹腾反而丝毫不敢了,甚至会相反地厚脸无耻努力敬着巴结赵岳,尽管他心里高傲,压根看不起沧赵这种乡巴佬暴发户,更舍不得放下出身高贵的架子。但小命要紧,依附强者保住富贵荣华才是一切。
赵岳自然不知道这个变故。
他和伙伴们正行进间,突然路边房舍中晃出来几个汉子。
当头一个一脸乱毛胡子的家伙满脸嘲弄相,戟指赵岳这边,撇着大嘴凶恶喝问:“你们这几个腌臜货就是梁山野贼窝来的?敢在京师蒙头遮脸,做藏头露尾流贼相,真是狂妄无知。你们哪个是哪个恶名昭彰天人早已共愤的赵岳赵老二?”
他一挑事开骂,身后跟着的几个汉子摇头晃脑斜皮倒挂地跟着嚣张起哄帮腔,大叫大嚷,污言秽语狂喷出来。
赵岳一行的装扮都差不多,
黑色皮衣皮裤皮靴皮帽子,帽子遮脸,只露着眼睛鼻孔耳孔,在眼下寒酸困难到连太上皇赵佶都未必有皮裘可穿的京城,这身皮打扮无疑突现得极其剌眼气派之极,极招人恨。
加上赵岳一行五骑是散开些距离走的,队伍是不规则的,带长武器——戟的宿氏兄弟,宿义在最前,宿良却拉在最后,赵岳在前头第二,侍卫长龙虎二将差次跟在后,赵岳根本不是通常那样的尊者在中间被四人严密保护而自然体现出主身份,如此一来,京师人也确实难辨五骑谁是谁。
这伙无疑是京师地痞的恶汉突兀出现并辱骂一挑衅,大少爷脾气的宿义宿良兄弟俩大怒中却又不禁乐了。
来了,事来了,
此次随赵岳进京本就是为耍大爷威风专门打脸来的,却入京一路平静无事太顺利太没意思了,现在事端终于来了。
宿义一瞪眼,锋利长戟指着地痞怒喝:“你们这些下三滥狗东西,爷爷我是睡了你妈抢了你婆娘摔死你家孩子,还是阉了你们,让你们敢如此胆横跳出来当众污辱挑衅我梁山好汉?”
地痞流氓是最要脸的一类人,一听这个,面皮被扫,顿时都怒了,一个个挽袖子晃膀子嗷嗷叫着不止是辱骂赵岳了,从赵公廉的品行节操才华一直质疑辱骂到沧赵家族是藏在大宋王朝中最伪善最罪孽可恨的大奸大恶
总之是全面攻击否定沧赵家族名声贡献,充分发挥地痞无赖本色特长,肆意信口开河辱骂,蓄意升级挑衅。
双方的突兀冲突在眼下枯寂无聊到极点的京城中无疑是场最精彩刺激的难得大戏,转眼引来了众多瞩目。
如今的京城,寻常百姓和破产大户都在忙着拆迁挣活命钱粮,没工夫围观看热闹。
这一带是城北的昔日繁华商业区,都是大户产业,也没有需要拆除的贫民窟那种建筑,也就没拆迁人群在附近能看到冲突。
但任何时候总有大把无所事事的闲人在,也总有寄生社会的地痞流氓在。
旧的京城地痞黑帮虽然被全部铲除了,但自然有新的地痞产生迅速填补上京城这一阶层的空缺。
自人类有了私产和贫富差别,地痞黑帮就出现了而且似乎无法禁绝,层出不穷,生命力强大无匹。
附近的房舍楼阁中转瞬纷纷探出了许多或好奇或兴奋的脑袋。
有积极的,闻声赶紧跑出了屋子,站在屋外抄着手或很大爷地背着手津津有味热烈围观,看热闹丝毫不惧严寒。
对这种由民引起的意外,赵岳只是目光微变。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挑事的这伙人一眼,知道这确实就是伙京城新环境下产生的靠威逼敲诈百姓每日微薄的劳动成果得以逍遥寄生京城的人,别看刚才的辱骂似乎是读书有点学问见识的,但确实是京城新地痞下三滥小人物。
只能欺负弱势百姓获利耍威风的腌臜卑之徒如何敢跳出来辱骂沧赵挑衅他凶名赫赫的赵岳?
无疑,背后有人在指使撑腰。
这种恶棍眼里只有眼皮前的实惠利益,没有良知是非观,甚至根本没人性,只在意吃喝嫖赌酒色财气,岂会关心丝毫不相干的梁山、赵岳家如何而冒险跳出来搞所谓正义之举?爱惹事生非,热衷结伙行凶作恶得瑟但耍横也注意看对谁,这么不自量力有勇气有积极性出手,无疑是从有势力的什么人那里得了什么实利大好处或得到什么承诺。
那么这个指使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