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听到恐怖的呐喊厮杀,他从愁苦的睡梦中惊醒,猛地起身急喝问值夜的亲信:“出了何事?”
问话间已经迅速起身就着月光摸黑穿鞋着衣这时候也有外面的亲信惊恐奔来急报:“将军大王,不好啦,敌人来了,禁军,是禁军,黑压压的一片,怕至少数千上万”
从更高的山峰处,又是在寺庙的高大院墙上,完全是俯视山寨前寨,火把闪耀中自然能大致看个明白。
郝晸闻言大吃一惊。
“禁军?”
“怎么会呢?”
这么嘀咕间,他立即放弃了费事穿戴盔甲,把厚实好穿的大衣往身上一披,匆匆只挂上佩剑,抢了铁枪,小声招呼身边的几十个亲信钻出屋子就跑,不是抓紧时间去前面喝退溃败组织指挥喽啰抵抗并带头奋勇厮杀反击,而是逃走。
山上有其他山贼不知道的秘密逃路。
一行人悄悄潜出寺庙,就月光急急向山中另一面的山边跑去。
那处不是对河的绝壁,虽是断层山,但有暗藏布置的绳索下一个个断层当初,晁盖这样的豪杰上二龙山,势力太弱小,为防止被官兵活活堵死杀绝在绝峰上也准备了这一手。没晁盖那种不怕死勇气的狡诈烂军官郝晸又岂会不留一手。
郝晸弃贼众果断只顾自己逃命,别处的山贼们不知道这个,仍在混乱溃逃,本能汇聚向大王处。
梁山这边战前却得过赵岳的命令:此战重点在除掉狐狼王俊、恶虎郝晸二贼首。
这两家伙史上是岳飞军的重将,跟着战无不胜屡创抗金奇迹的岳飞混了无数战功,官升得容易而飞快,都成了南宋有面子的大将,却是响应秦桧,积极反咬一口,当了诬岳飞意图谋反自立的有力内鬼。
赵岳最恨这种祸害民族大义和民族根本利益的东西,此战要拔掉梁山背后这根匪群大刺,防止再发生祝彪家强盗那样攻击梁山,除掉这股挡在东路上的碍事势力,也是要拔除历史埋在他心底,前世再恨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惩罚的败类毒刺,
早早结束二贼的狗命,省得二贼害死更多好人却活得长久得意
梁山这边早已专门展开追杀郝晸。
朱贵手下的刺客早混了进去,却不走运,在庞大的寺庙中没发现目标
另一路,步将季尊一手铁团牌,一手挥舞板斧,和马保带精干亲兵钻过敌群,分头闯向寺庙深处寻杀郝晸。
马保却偏巧察觉了踪迹,喜出望外,为抢功也不招呼季尊,领着亲兵盯着追了下去,在山上转来绕去终于看到了摸黑正小心翼翼逃窜的目标,更喜出望外。但同时,对方也听到了追击的脚步声
马保奋勇在前,盯着人影猛追了过去,经过一巨大山石时,不料背后黑暗中猛然钻出一条枪,锋利的枪头如毒蛇一样准确叮在了马保的咽喉上,直捅了个对穿。
马保敢只带着身边这点人手追杀,敢奋勇当先,是他身上有帝国特制的将级坚韧盔甲护身,根本不怕刀枪攻击,却偏偏是盔甲防护不可能周全的脖子处被突袭中枪他一眼看到了石头后那张凶残狡诈的脸,难以置信地低头想看看脖子处的中枪,却被一抖枪撕开了脖子倒地而亡,连含恨都来不及。
恶虎郝晸暗算一击杀了敢嚣张追赶过来的“禁军”将领,得意地冷哼一声,随即喝令亲信赶紧杀光这点禁军小兵。
马保的亲兵都是青州白虎山县老乡兄弟,多少年的兄弟了,那感情自不必说。一看马保被偷袭死了,就怒了,卑鄙狡诈的狗贼,不顾对手人多,疯狂杀了上去
激烈混战中,郝晸一看对手人少却战斗力不弱不是好杀的,自己却急于逃命,耽误不得时间,听山寨那边动静,无疑是禁军大胜,争分夺秒都不一定保险能及时脱身,就指挥亲信加紧围攻,他自己却悄然退后,想抽身先走。
悄悄摸到暗藏的绳索处,他见双方陷入混战,没人留意到他,不禁得意一笑,立即丢下枪,抓着绳子急急溜下去不料,一煞神突然出现了,昔日的悍匪首领季尊和弟兄们从另一面追寻了过来,正赶上季尊一看郝晸爬下去了,并不知道这个没盔甲识别装扮的家伙正是他要四处寻杀的目标,但也决不肯让山贼如此逃走,急赶上去,挥斧子狠狠剁在绳索上。
这处断层有四五十米高,笔直陡峭,郝晸正往下滑,突然手上一轻,绳索居然断了掉了下来。
“啊?”
余音未了,他就彭一声砸在断层下突兀好横刀的山石上,厚厚大衣垫着也直接折断了背,正应了此处地名
断背之山这两伙强盗主体到底是军匪出身,最起码的军事常识与警戒素质是有的。狐狼王俊、恶虎郝晸也都是军中佼佼者,当了山大王,做了反贼,警惕性更高,即使是这方圆数十里内几无人烟,即使是大冬天的,以本地知州高封的臭德行不会派遭不得罪的沂州新军来征剿,但还是派骑哨每天远出周围二十里侦察,山寨这,哨兵更是日夜戒备着,严防偷袭。
这也是赵岳选择下午三点才从梁山发兵的主因之一。
去早了,大白天的,这么多船只和人员出现在仅仅七八里远的河口不可能不被发现,纵然能截杀游骑也难免有漏网的能快马跑回去报信的。而天一黑,游骑都回山了,才能百无禁忌
两处孤峰山体大体相似,如劈掉一半身子屈膝剩下的一腿坐在河岸两边的不倒巨人,相对一面是绝壁,另两面不是陡直的绝壁却也是有不同高度的断层反复出现的险峻山势,最高的断层有几十米落差,常常笔直一样陡峭,也是无法上去的,行不得军队,只有屈膝的那面山势有缓坡才可上,和二龙山相似,上山只一条路,但比二龙山那难行的多,是曲曲折折盘山路,必须绕圈盘旋着上,路上有几处急转弯,有山体突兀弯侧正是设暗岗居高临下把控山道与阻敌的天然地利。
正是有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这里才会成为沂州山贼都愿意汇聚来的宝地。
狐狼王俊、恶虎郝晸也是因此才把山寨设在这,并不仅仅因为山上有现成的道观寺庙可利用。
但万夫莫开不意味着不能开。
从来没有攻不破的防御,无论是古代吹嘘为固若金汤的堡垒,还是后世某唯一强国唏嘘的导弹防御系统。
一切事,成也由人,败也由人,成败皆在人为。
而断背之山恰恰就有致命的人为弱点。
通往山寨的沿途暗岗都不是什么勤谨严肃遵令守法纪有神圣责任感使命感的好兵,不是昔日山东各州府厢兵军痞就是吸纳吞并的沂州刁民恶贼,全是懒惰自私而贪图享受的歪种,当初是兵也好民也好走上作恶路正是因为本性,也都把值夜做暗岗把守路口视为倒霉苦差使,没一个愿意遭罪干这个的,在冬天,人又格外犯懒,畏寒又感觉不会有敌人打来威胁到山寨,到近半夜,也就越发轻忽大意,习惯的不但在潜伏的地窝子中烧柴取暖,亮起火光暴露目标,而且会睡起懒觉。
而对手却是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梁山人。
朱贵手下的刺客精锐,已经在大部队到达前就已经来了,悄然摸上了山,就潜伏在暗岗附近盯着动手,一处处地窝子中当班的个一伙烤着火卷着被子正睡得昏沉的暗岗不知不觉就丢了性命
山道上的几处暗岗顺利地全部废除。
大部队摸着月色悄然上山。孟福通为主将一队。马元为主将一队,分别带队杀向各自的目标山寨。
对付把守贼窝寨墙的哨兵,仍然是梁山的刺客负责清除,从别处很轻易地上了墙,潜近警惕性比山下的暗岗更差而睡得正死、没睡的也打着磕睡正迷糊不清的岗哨,嘴一捂,利索地一一尽杀在火炕边,然后溜下寨墙,打开寨门。
山寨内就没有巡夜的哨兵了。
梁山大部队悄悄进入山寨,在梁山将领的指挥下,由千人队队长带领分别扑向寨中各处山贼居处
冬天大半夜的,寨子里的山贼睡得更踏实更死,在一处处烧着木柴的通铺大火炕上一排排暖和舒服地大睡,很多山贼连内衣都没穿光着身子睡得更香,却不知正有敌人进来了,把他们依在门口墙架的长枪朴刀盾牌全悄然拿走了甚至能借着屋内大通铺的数个炕灶的火光把他们放在枕头边方便随时应变的腰刀也拿走了
梁山这边参战的悍匪们很兴奋,
没想到这仗进行的如此轻松容易,这没挥一刀呢,山上的军匪已经缴械了怕不有三分之一,这么下去很快就完事了,根本不用搏命冒险了,同时也极度鄙视这的山贼老同行:瞧瞧都用的什么兵器,什么玩艺啊,军匪,居然没有军中制式武器?刀枪弓弩都显然是民间粗制滥造的各种土家伙,而且不是每个山贼都有,不少可悲的家伙只有棍棒当盔甲也没有。
当初赵岳以大名府的强盗大闹山东时,把攻克的州府的武器全抄走武装强盗了,这些各州府军匪是事后趁混乱作恶走上反贼路的,后潜藏到沂州,汇聚到断背之山,也只是打打地主士绅土豪,得了土豪武装的装备才有了刀枪根本不敢招惹官府以免引起朝廷注意而重点围剿,至今没打过县城,更不敢打州城,从来没和官兵交过手,又哪来的制式装备。
梁山控制的悍匪不清楚这个内幕,在鄙视的同时也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得亏没死心眼叛逃。
看看这的数千军匪强盗,
衣服被褥破烂肮脏,抢劫的钱财不知有多少,但摸到现在也没看到山寨有什么美味酒肉,贼窝的粮食倒是不算少,但没见着一粒白花花的稻米香喷喷的麦子,只有玉米、土豆、萝卜、白菜和一些地瓜豆子,显然是周围没人了无处可抢现成的,不得不自己费力秋收的周围逃户弃下的秋庄稼总算有吃的,但吃光了这些,明年他们怎么办?难道自己种地?
那也不是山贼了,又成了自食其力的农夫,还是不被官府所容,随时会面临官军围剿的反贼农夫,当贼当到这份上,你说可悲不可悲?如此还混个屁的强盗?不如自己抹脖子一蹬腿算了。
若是他们这些悍匪想不通透,自己当时死心逃走,脱离梁山控制,争取所谓的自由快活,逃走后没明确目的地投奔,无根立足,仓促而去,除了手中刀枪啥也没有,比这的山贼还不如,肯定是比这的山贼更惨,在这冬天荒野无人区怕是,还想什么杀人放火酒肉女人快活?没了人烟,野兽就多了,自己只会幸福了禽兽口腹,成了壮大禽兽队伍的食物
但就在悍匪们真正起心追随梁山并以为此战没什么凶险时,必然的意外就发生了,有山贼起夜,惊觉了敌人,寒毛倒立,扯着嗓子惊恐尖叫:“敌袭,敌袭,是官军,不不,禁军来啦,弟兄们快抄家伙”
高吭尖利的声音在死一样静寂的深夜山峰上格外清晰响亮而传得远。况且起夜而示警的不止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