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获到底是在冷酷血腥的边关历练长大的,见识不同于内地温养的人不晓得厉害,此时也能硬下心。
“够了。”
他怒喝一声,一脚凶狠踹倒耍混混无赖的长子,按剑冷酷道:“你十八了,不是小孩子。长得比老子都高壮,以后自己管自己。今天你若听话则罢,不听,老子不想看到你混吃耻辱惨死那天,这就宰了你。也省得到时照样心痛还丢尽满门的脸。”
他长子一看老子这是真发了狠铁了心,自己若再装乖宝宝耍赖,脾气暴燥的老子怒起一冲动指不定真就顺手砍了他。
这一脚踹得那么狠,痛死个人,这也无疑证明了老子的怒火之盛和凶狠决心。
眼前可没有老娘能护着自个。
这小子顿时老实了,揉着腿痛低了头。
看两儿子不情不愿地上了船,雷获呼口浊气,对神情变得严肃不少的船老大郑重一抱拳道:“雷某还是那句话。这两逆子当奴当兵尽管往死里用。能跟着你家主人已是种荣幸。在你家主人领导的环境中,两娃能混出点出息是他们的造化,死了是他们命歹没那个福分。雷某决无怨言。我满门好歹也是边军出身的,边关人的是非恩怨情怀仍在,对沧赵只有深深的感激。”
船老大对这套含意深刻的漂亮话不置一词,又笑了。
“雷都监,我最后再问一遍,你真不改决定了?”
“实话跟你说,令公子到了梁山是绝不会得到额外关照的。梁山也危机四伏。这船一开,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雷获瞅着两眼巴巴瞧过来的两孩子,一咬牙道:“劳烦壮士送这一趟了。到了梁山就让他们自己学着做人和生存吧。”
船老大不再说什么,只一抱拳就反身跳回船上。
小船一荡,离开了岸边,在银色月光中飘向运河中。
雷获又向船一抱拳,一咬牙反身向战马那就走。
突然,船老大又开口了。
“雷将军,乱世来了,上到天子下至草民,自身若没本事保命,兵灾中都得遭难。到时,迷信的权力不如一条打狗棍。”
这句话声音很小,隔稍远就听不清。但雷获听了却浑身猛然一震,猛回身瞅着小船,呆了。
迅速没入运河黑暗中的小船上飘来低沉的幽幽歌声:“佛陀慈悲原是空,兵灾乱世不显踪,悠坐灵山空念佛,治世来临又夸功。王朝达官皆蛀虫,愚民喝血惑世能,乱世一来皆可笑,只顾私欲猖乱中。乱世小民命如狗,死活全靠自己手。求官拜佛皆无应,谁管小民绝望中,悲愤嗟叹全无用,命运只靠血怒吼。天无情来,地无义,一晃万栽空悠悠。历史无情,人有情。时光如刀,心即刀。权势淫威皆笑柄,荣华富贵转眼空,昔日王榭皆荒冢,唯有正道通苍穹。”
“神不怜世,人自救。佛不救人,只渡鬼。当官称爷只为己,只我船儿托众生。小船一条奥妙多,不是神佛妙无穷,心怀热血一声吼,专渡良知走运通……”
“吚——呀——”
“小船只渡有缘人。人性泯灭,你莫来求;心存正气即船资,但凡有救,我愿救……”
雷获听着这幽幽歌声越去越远渐渐虚无飘渺中,浑身如触电般不停打着摆子,早看不见船影了仍望着河水激动得发着呆。
他是个才智平庸性子冲动的武夫,但不是傻子,也不是没文化没深刻一点的思考能力。
从船老大称呼他雷都监到雷将军的转变,他听出了其中的微妙变化,意识到自己和沧赵的关系近了一层。至少是不知这位在沧赵势力中到底是什么根脚地位的船老大对他雷获表现出了一定的认可。
从这首歌中,他更知道了这是船老大在有意点拨自己以后如何在乱世中走上一条明路,当然还有更多只可意会不可说的。
久久发呆,他的两亲兵忍不住了。
其中一个岁数略长的叫道:“主人,公子走了。时辰不早了。老太爷和夫人也在家中焦虑等候,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