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赵公廉的马政非常有吸引力和鼓动性,不知有多少胆大敢拼的人参与了贩马。
竺敬平静了一下心绪,追问:“那(战马)流入反贼之手,岂不是更糟糕?”
金军若真能蚂蚁拱倒大象,灭掉大辽,完成奇迹,到那时,大宋内有强大骑兵反贼,外有野蛮铁骑入侵,内外交困,岂不是更容易亡国?我们这些百姓草民岂不是更要遭殃?
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为获取更好利益贩马给田虎,随即又深深叹口气。
俺操心个屁呀?
俺和弟兄们只是平民百姓小人物,为了能有钱活得好点挣扎着用命换钱,国家大事,忧国忧民怎么也轮不到俺们这种蝼蚁身上。大宋上有享尽富贵的皇帝,下有嘴吃得流油的衮衮诸公、大头巾们主持,国家灭不灭是享受大宋权力好处的他们应该最担心的。
到时候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干脆也加入反贼,快活一天是一天,有运气,说不定不但能保住命活得滋润,还能混个富贵荣华锦绣前程。
对了,或者,文成侯能挽救危难,也可投奔他治下以图生存,也可从军杀敌赚功名。
总之,老子有武艺,乱世不愁没出路。
他在那胡思乱想,神色变幻不定。
赵岳看得清楚,进一步认清了竺敬的本质。
此人能为同胞百姓忧虑,还不是满手血腥罪孽的恶徒,尚可用。
那个萌生的念头也就越发强烈了些。
“呵呵……”
赵岳轻笑了几声,淡然的眼神变得凌厉了些,引得竺敬回神,又说:“壮士有胆,可喜的是也有颗人心。”
在竺敬疑惑的眼神中,他稍点清楚些:“田虎之流能闹腾起来,还闹腾得这么欢实,正是大宋官僚群体性贪腐无度、治国变态无能造成的。贪官豪强成就了反贼,由反贼反过来积极屠杀抢掠他们当‘回报’,岂不是正应该?”
竺敬惊愕地盯着赵岳:你这么说,是不是和你的统治者家族身份不符啊?
赵岳却笑道:“至于你的疑问。我这么说吧。”
“在我大哥眼里,已经闹腾起来的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和早晚会闹腾起来的江南方腊之流,不过是斩除大宋贪官污吏腐儒昏庸的屠刀,扫清陈腐,激发汉民族血性,装配起齐心武勇的利刃。等这些目标实现了,我大汉民族有勇气和准备应对野蛮异族的铁蹄和弯刀,诸贼的使命终结了,也就该消亡了。有马又怎样?自有人一一收拾掉他们。”
王念经笑道:“只要马是流入大宋,在谁手里只是暂时的小问题。总是让大汉民族有了战马,民间有了武力与应变准备,怎么也比到时候一群懦夫只能用两条腿和四条腿洪流对抗得好。既然如此,我家侯爷为何不尽可能地放宽马政?何必管战马流入大宋四方谁之手?”
竺敬明白了赵公谦的马政意图,对文成侯的深谋远虑心生敬重佩服,
却又感觉赵岳的口气未免太大,丝毫不把田虎等枭雄放眼里,有小看天下英雄的意思,忍不住质疑道:“要是反贼里通外国,到时候投降了金军,当了侵略大宋的急先锋呢?”
他心里话:你大哥有志有能,却也知独木难支,改变不了大宋官场整体的腐烂,借刀清除太多贪官污吏,扭转局势,策略是好策略,可仅凭着清州一隅之地几万兵马,想支撑起大宋官场,扫清整个大宋的反贼,未免太自大狂妄。就算你有那势力,可到时候,你忙得过来吗?
再说了,你大哥当的是大宋的官,权力是皇帝给的,也能随时被皇帝拿走。
文成侯调离清州,没了兵权,又怎么办?
还不得被缠在腐烂官场眼睁睁看着反贼尽情闹腾坐大或投靠外国当帮凶?
闹来闹去,善意马政只怕最终成全的是野蛮外人。
赵岳淡淡地却坚定地笑道:“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机会的。”
竺敬心中不以为然,但没再多说。
这沧赵一门可不简单。赵公廉更是聪明绝顶,是大宋公认的不世出的大才。兴许人家就是有完全的布局和把握,就是能掌控得住局势呢?
他突然想起什么,向赵岳拱手道:“无论怎样,总要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一指那些马,
“马都给公子收好了,请收了。此地是马贼出没之地,逃走的只怕会引援兵随时回来报复,不安全,小人建议公子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我们也要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