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方论就从羊圈里面驱赶出了三十来头羊,呼呼喝喝地赶着羊群出了围着宅院的门。
布依小跑几步来到篱笆旁边,看着方论驱赶羊群渐渐离去,目光收回来又看了看自己家的宅院。
这是一个占地大约两百平方米的宅院,外围的篱笆墙是村里人帮忙建起来,房子则是西域都护府的工程队来建。
篱笆墙围着整座宅院,南边和北边各自有一个门,也就分成了前院和后院。
按照汉人的习惯,院子里面的分布是,前院会搭上一个亭子,平时吃饭就是在亭子里面,除了亭子还会收拾出一块空地,一般是被用来嗮什么东西;后院则必然会有一个菜园子,家里养的家畜和家禽也是会建造相应的寮子或是舍、圈。
与丈夫语言不通不是问题,布依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她也很努力地在理解丈夫说的每一句话。
不,或许应该说,当前的生活是布依远超自己对美好的所有想象。她认为汉家男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会照顾人,愿意干活,还有着保护家庭的能力,那是在西域男人身上很难找到的品质。
“布依!”
“莉莎?”
“你丈夫出门了吗?”
“是的,他去放羊了。”
“那你出来吧。”
“好的,我马上就来。”
这个村子有百多个家庭,全是决定留在西域的汉家男儿,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娶了一个西域女人,更多的汉家男儿则是选择一个西域女人作为自己的小妾。
纳个异族女为妾是现如今汉家男儿的习惯,大多数的汉家男儿不管是身在何方,只要是爵位足够高了,依然是会希望能娶个汉家女子为妻。
先纳妾再娶妻对于汉人来讲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像莉莎就是一位汉家男儿的妾,只是按照西域人的理解并没有妾的说法,西域人对于同一个男人的众多女人,是用排序来区分的,就是第一名妻子、第二名、第三名……这样。
布依与莉莎结伴来到村里的广场,她们没到之前这里已经有了相当多的人,大多数是女性。
她们是排排坐,每个人座位前方还有一个装着沙子的木盘,手里面也都会拿着一杆树枝。
那些是用来识字的工具,树枝自然是用来写,装着沙子的木盘则是被用来写,每写完一个字之后都能抹掉,再重新写。
除了汉家男儿的妻妾之外,其实是有一些不用干活的汉人也在,有些是成年男子,少部分是孩子和女性,他们一样是过来学习知识的。
“按着笔画,每一个字多写几遍。”林岁的声音很洪亮,分别用汉语和西域土话各说了一次:“等一下子,我再来教一些词语。”
林岁其实也是村民之一,他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学会这一片区域的西域土话,本身则是有读了一些书。
西域都护府那边组织学汉语写汉字的时候,本来是有派人过来,后面发现了林岁,经过协商林岁就被收编进西域都护府,只是不作为征战沙场的士兵,是用在了文教方面。
“国内正在搞什么教育母亲就是为了下一代,咱们也算是沾光了。”林岁提着水壶,说完灌了几口,美滋滋地说:“优质母亲能够教出更好的下一代,我觉得一点都没有错。”
“大道理俺们不懂。”王勉朴素地说:“俺只知道识字绝对是一件好事!”
“细君,你有了身子就不要总是出去捡马粪了!”
“apapap…………”
“咱们现在不需要捡马粪,我有的是地方搞柴火。”
“apapapapapap……apapap……¥”
方论磨着战刀,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新娶不久的妻子,他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不知道是碍于语言不通,还是什么问题,那一位白皮肤的妻子还是总会出去捡一大箩筐的马粪回来。
西域的春天并不暖和,甚至某些海拔高的地方雪还没有融化。
这边不像是方论的故土,随处能够看到青山绿水,相反的是戈壁随处可见,搞木头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容易,只是来到这一片土地定居的汉人与西域本地人绝对不一样。
西域人自然是有热情的人存在,只是大多数的热情仅是给予自己信任的人,对待更多的人除了冷漠就是冰冷。
汉人大举进入西域是近两年的事情,之前大多数过来的人发财之后是选择回到家乡,少部分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留了下来,方论就是选择留下来的人之一。
留在西域的汉人很清楚自己是在异土他乡,更知道本地的西域人对汉人是什么样的态度,团结和互助是他们立足的根本。
位于戈壁边缘的村庄,有着一百来位汉人定居,他们皆是选择留在西域的人,被西域都护府安置在这个新建不久的村落。
“等一会我会驱赶羊群出去。”方论连比带划,还模仿了羊的“咩咩”叫声,看布依点头才继续说:“我出去后,你就到村子那边继续学字。”
布依懵懂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没有?
方论会选择留下来而不是回到故乡,是家乡没有一点能让他留恋的地方,家人是在战乱中死去,没有属于自己的房舍以及土地,了然一身之下除了户籍是在雁门郡之外,待哪里都是待。
让方论选择留在西域的理由很多,汉人到了这边选择留下来,军方会很热情地安排房屋或是帮助从无到有盖上宅子,同样的军功也能分配到远比家乡更多的土地。最终使他决定留下来的则是一个叫布依的西域女人。
方论与布依的相识很血腥,其实是一伙人冲进布依所在的村子,干起了烧杀抢掠的事业。
他们六个人全副武装地进了村子,想着像往常一样遇到男人就是一顿杀,的确也是在一开始杀了那么一些,不过却是冲出了近百的马队,一刹那就知道是踢到铁板或是遭遇埋伏,见势不妙自然是选择撤退。
撤退并不是那么顺利,有两人连村子都没逃出去,方论在逃跑期间被射翻落马,很不幸地成了俘虏。
方论成为俘虏的经历并不美妙,受尽了那伙马贼的辱打。
当时这一名叫布依的西域女孩一直在悄悄给方论送食物和水。
两人语言不通也就根本不知道布依为什么会这么干,方论还是后面才知道布依与那伙马贼有着血海深仇。
方论既然还活着,自然是那伙马贼迎来了灭顶之灾。是他逃走的伙伴带来了西域都护府的军队,根据马贼留下的线索,找到了老巢围剿了那一伙马贼,比较惊险的是他差点被杀,要不是布依拿棍子敲昏来杀他的马贼,今天他的骨头都能用来敲鼓了。
西域都护府不止剿灭了那一伙马贼,那一个村子里的西域人也遭到了报复,不是被杀就是被捕。同样是西域人的布依也成了军队的战利品之一,她比较好运的是方论做了证词。
在西域这个地方,任何与汉人为敌的行为都不会有好下场,哪怕是汉人抢劫遭遇抵抗也同样如此。如果要说点什么,只能怪那些西域人投错了胎。
作为村里里面唯一一个帮助汉人的西域人,布依会得到很丰厚的奖赏,还能得到一张“良民证”。
有了那一张良民证,布依就能够受到西域都护府的背书,可以选择在西域的任何一处安居乐业,不是像那些被捕的西域人成为死人或是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