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温能耍手段抢了平陈大功,宇文明当然也能用阳谋把宇文温弄到长江边钓鱼,不如此,宇文明心中那股怨气哪里能化解。
兄弟归兄弟,做买卖都得亲兄弟明算账,更别说政治斗争了。
当然,宇文明倒不至于要把宇文温干掉以绝后患,毕竟宗室凋零,他若真成了孤家寡人,日后无法有效压制权贵,所以还需要宇文温帮忙。
但必要的制衡手段得有,免得宇文温尾大不掉,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上位者,必然要考虑制衡的问题。
所以,去年宇文明任命宇文温为平陈行军元帅时,就和宇文温约定好了,或者说是做了个交易。
平陈大功,给你,洛阳,给我。
洛阳,距离长安不过三百余里,如果某一天,某王派出骑兵突击长安,长安很可能就会变天,这对于某王来说诱惑很大,而对于另一个某王来说,威胁也很大。
为家国社稷,为了避免大家互相猜忌以至于最后兄弟阋墙、为外人所趁,兄弟俩还是距离远一些为好。
江南,在这个时代,比不上中原富庶,盘踞一隅苟延残喘倒是不错,但问题是建康被铲平后,以江北广陵为据点的势力,如何在北来大军面前撑下去?
宇文明为儿子预定的大功没了,不过顺水推舟让弟弟走远些,倒是不错的选择。
而宇文温为了平陈大功,放弃东京洛阳,放弃了可能平分天下的有利局面,到广陵去做根基不深的东南王,似乎是因小失大。
这是外人普遍的看法,对于宇文温来说,却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此去江南,宇文温恐怕数年都不会有机会回长安,而宇文明已经许他在江南为所欲为便宜行事,可以说是变相的分封,或者“赎买”。
许宇文温以江南之地,换得宇文温让出洛阳,离开权利中枢,在江南做逍遥藩王,兄弟俩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避免内讧。
这个主意是宇文明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一众谋臣群策群力的结果,宇文温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利益得失然后做出选择。
利大于弊,为何不去?
让出洛阳,很可惜,但回报,却更加丰厚。
现在争位,宇文温认为自己胜算很低,发动玄武门之变之类的政变,成功率同样很低,而江南
江南的好处,你们这些只会玩封建的永远都不会明白!
灞桥,柳树青青,即将启程离京的人们,在桥边柳树林旁与亲友告别,离别之际亲友们折下桥头柳枝赠与远行者,此为“灞桥折柳”,已经成了灞桥一景。
灞水沿岸种植着许多柳树,每到春天便会柳絮纷飞,远远看去仿佛风雪飘洒十分好看,故而得名“灞柳风雪”,只是如今已是春末,灞柳风雪已入尾声,风光不再。
灞桥边上,即将外任刺史的王颁,与送行的亲友们告别,他弟弟王頍亦在送行之人当中。
去年年底,周国灭陈国,率先领兵进攻陈国京口、偷袭建康得手的王頍,虽然立了大功,却因为擅开边衅、不宣而战等罪名,有赏有罚。
王頍依旧是市舶司水师提督,得授上开府仪同三司,封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他立了大功,却只得封侯爵,这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丞相没有认真追究他擅开边衅之罪,这已经算是法外开恩。
而王颁虽然协助官军平陈有大功,却擅自挖掘陈武帝陈霸先陵墓、将其遗骸烧成灰吞服,虽然事后自缚请罪,丞相也已赦免,但封赏多少都打了折扣。
不过王颁不在乎,父仇得报,他心愿已了,此生无憾,何况他能到河东做刺史,倒也是不错的。
此时此刻,王颁接过亲友们相赠的柳枝,互道珍重,随后上马离去。
灞桥边,陆续有人告别亲友离开,陆续有人返城,伫立桥头不动的王頍有些显眼,他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又回首看看长安城,颇为感慨。
长安,指的是长安新城,故长安城如今已荒废,如今的长安新城位于故城东南、龙首原上,规模宏伟,气势磅礴。
随着天下归一,如今的新长安,作为皇朝国都,名副其实,而气势恢宏的宫殿,正缺一位名副其实的天子,君临天下。
陈国灭亡,前不久大军凯旋,丞相、杞王宇文明亲临骊山相迎,随后献俘太庙,场面十分隆重。
作为执政,任内统一中原,宇文明的声望大涨,那么不久的将来,劝进表如雪花般飞来,宇文明三辞三让,受禅称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天子年幼,毫无倚仗,迟早要禅让,届时,朝野内外,又是一番新局面了。
那么新君和豳王这俩兄弟之间
到时再说吧
王頍收起思绪,骑上马,向着长安疾驰而去,他作为水师提督,不久之后也要离开长安,到东海之滨去,在许多人看来,他是白忙活一场,不划算。
不划算?笑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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