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刚刚过了开化坊,秦晋又变了主意,改道往西向奉恩寺而去。
奉恩寺中住着一个人是秦晋一直想见的,那就是从新安起兵就追随着他的陈千里,尽管陈千里在兵变中从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但他并不记恨,反而还有些愧疚。
秦晋知道,陈千里骨子中是个有着浓厚忠君报国情节的人,天子昏聩,唐朝大厦将倾,这也是他能在关键时刻与之偷袭陈玄礼的关键因素之一,而辅佐太子登基,正是一扫混沌政局的大好时机,只是中间不知何故产生了种种误会,才导致了双方反目。
想到此处,秦晋苦笑了一下,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没能弄清楚,自己究竟要保谁,要辅佐谁。毕竟在他的骨子里是自由惯了的,为什么偏偏要找个主子供在头上呢?也正因为如此,秦晋在思维上便与时人大不相同,而思维的不同也必然会在言行上有着诸多的表现。
可能正是这种由内而外的种种表现,才会使人生出了误会,或者说这原本就不是误会。
战马疾驰,可坐在马上的秦晋却忽然觉得世界安静了,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君权至上的时代,时时侧漏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气息,岂非取祸之道?
也许是时候收敛了,但愿还不算晚。
大约一刻钟后,秦晋带着随从赶到了奉恩寺。与软禁太子李亨的安国寺不同,这里没有森严的守卫,甚至连一个官府的人都没有。叩门之后,便门缓缓的打开了,一个小沙弥闪身出来。
“啊弥陀佛,不知施主有何贵干?”
“冒昧搅扰,贵寺可住着一位官员,姓陈。”
秦晋寒暄了一句,便直接道明来意。那小沙弥立刻就答道:
“寺中确是住着一位陈姓施主,名讳千里。”
跟随小沙弥进了寺中,入眼可见之处满是斑驳破败,直如十数年无人打理一般。秦晋心中暗暗诧异,他在长安城中所见的寺院道馆,要么气势恢宏,要么曲中通幽,尽显盛唐风范,可想不到竟也还有落败如斯的地方。
来到陈千里所在的禅院时,秦晋更是唏嘘,两扇木门犹豫朱漆脱落日久,竟已经朽烂了大半,即便合上中间也还有一尺宽的缝子……
见微知著,陈千里被朝廷有司安排在此处养伤,便足见其处境之尴尬。
但好在陈千里在最后关头选对了边,和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恭迎天子入城,总算是功过相抵没有被追究责任。但无论如何,以此时此刻的情境来看,他已经成了被遗忘的一拨人,若非有奇迹出现,便再也别想翻身。
秦晋来到这个时代,还不曾为谁愧疚过,只有这个陈千里,他有今日,自己或多或少要负有一定的责任。
“陈施主,有故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