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为守护汉王朝兴兵西进诸军中最像古之贵族的诸侯在十年战争中越来越像个匪徒,而当年的匪徒却越来越像个贵族。广陵武库中几乎汇集了整个关东各地造出的兵甲,翻翻兵器上的铭文便能理清近二十年关东发生的所有战争……中平元年巨鹿造的矛头、兴平二年渤海郡国都尉的铁甲、兴和元年青州东莱造的压片强弩,当然也少不了来自乐浪漂洋过海而来的檀弓。
袁绍没有宝物,武库中甚至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件。兵器,除了兵器就是甲胄,要么就是骡马、耕牛。从这些战利上,徐晃看得出袁氏是如何从三公贵胄被燕氏在战争中逼成好似流寇般的窘态。
恰到好处的几个人出现在应当出现的地方,能扭转一场战争的胜负。那大约是这几个人最有价值的时候,当战争结束,情况便往往变得不同……这话用在陈登与薛州身上,刚刚好。
攻城时因为他们的兵在城内,而且还提前将消息告知徐晃,所以广陵之战他们是友军互为攻守。但当战争结束,袁绍自焚而死兵马尽数投降?不是徐晃过河拆桥,即便他是将军、徐州战场的统帅,也没有能力将他们当作袍泽。
陈登和薛州的兵只能交出兵器重新回到广陵西南的营寨中,而且清晨徐晃的部下便将暗道堵死。
姑且称之为软禁吧,他们虽然没有兵甲军械、营寨中的军备也被收拾一空,多少还给他们留下几日的口粮。徐晃倒并不担心那些过去的海贼造反,这年月兵荒马乱,饥荒、疫病、兵灾,不知道哪个先来,谁也猜不到自己还能活多久。可说一千道一万,到底是肚子里有粮食心就不慌。
广陵郡国兵有了粮食,便闹腾不起来。何况就算有居心叵测之徒,他们也没力气闹腾了,在城中与袁氏军巷战令郡国兵死伤颇重,原本的校尉部如今还能拿起兵器的只剩不到两个曲,燕氏在广陵近畿驻扎着水陆军卒四万有余,北通下邳南扼大江,威势如日中天,哪里还有人敢去想什么歪心思。
他们都在等,不论徐晃还是陈登,都在等冀州那位赵王殿下的一句话……一句话,决定他们的命运。
所幸燕氏的传信兵一向神速,并未让陈登与薛州等上太久。广陵城被攻破的第三日,在衣甲鲜亮的燕赵武士簇拥下,甄尧从下邳赶到广陵,见到徐晃开口便笑,赞叹不已,“徐将军厉害,在下曾听赵王说起军都山一役徐将军一骑当十千,教雄踞塞北的轲比能数年不敢南下,今日才知道原来您攻城之能更甚野战之功!区区一日便将广陵拿下,处死袁本初为赵王解去心腹大患。”
说罢,甄尧踱着坐骑显得急切,探手向前指着笑道:“袁氏尸首,何在?”
“袁本初并非我部军士所杀,我部方才攻入城门,袁氏便在城中官寺自焚,降兵将校收编三个校尉部,若非如此还要一场恶战。”徐晃与甄尧并肩而行,道:“这两日派人清理了官寺,几十具尸首烧的不成人形,认不出……”
徐晃还没说完,甄尧已经脸色大变,摆手制止了徐晃继续说下去,抬头看向道路尽头的废墟,调转马头对徐晃问道:“此时就劳将军另作书信向赵王宫复命吧,陈元龙和都尉薛州,还是先去看他们两个吧。赵王有命要招陈元龙前往赵国,即日启程,至于手下的老练水兵,交由田将军,属管承部调兵顺江沿袭大略豫州汝南,进入荆州助战。”
“去赵国?”徐晃愕然,问道:“那广陵怎么办?此处比邻江东,地利尤重。”
“广陵,徐将军,你是广陵太守了。”甄尧的心绪在知道袁绍自焚而死后便低落许多,摇摇头说道:“下邳陈珪任徐州刺史,广陵,就由你徐将军驻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