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倒并非客套话,他的心有不快与蔡邕蒙难无关,只是他对下令处死蔡邕的王允深感不耻。而且这份不快极为廉价,也就是在嘴上骂王允几句罢了,就算王允还活着,他也不会为董卓或是蔡邕复仇,何况王允已死。
随着王允的死,他心中纵然有万般不耻,也不会再说出口。
缘由与厚葬公孙瓒的大同小异,人死身灭,就连仇恨都会烟消云散,何况鄙视。有能耐趁人活着的时候尽力去使,人死了才敢去责难的是什么人?是小人得志!
这是燕北的德行!
“妾身谢将军宽慰。”
虽说是谢,可这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再一次当面揭疤呢,过往的巨大痛楚穿过脑海,谁会体会谁会在乎,没有谁能感同身受。可她,不能不说。
所幸有甄姜这个勉强能够感同身受的人在,她开口对燕北小声道:“夫君,昭姬与河东卫氏卫仲道成婚,卫仲道却早逝,因没有子嗣而归家,正逢蔡伯喈蒙难,为匈奴人所掳,几经周折才流落冀州。昭姬命苦,家中亦再无亲人,何况其书赋音律无不通者可当大家。夫君仁厚,万万不能再将她当玩物般转赏他人了。”
燕北跪坐当中,耳边听着甄姜喋喋不休的求情,眼里看着蔡琰仿佛听候判决般的哀恸神情,良久不言,仰首看向碧蓝天空南飞的大雁,半晌才长长地叹出口气,转头拉过甄姜的手抚在掌中道:“某不会将昭姬送与他人的。”
他的口中这么说,胸口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般通不出气来,头脑里想的事情早就与蔡琰无关了。官宦之后尚且如此,寻常百姓遭逢兵乱又当如何?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想当初蔡伯喈何等风流人物?自董卓征辟之始,十余日历任三台,主政尚书给侍中,可谓位极人臣。其夫家卫氏,大将军卫青之后,当年刘虞为燕北取字,便是望他以卫仲卿为榜,力克东夷北虏,兴汉家大业。如今呢,莫说是卫仲道短命,他便是还活着,在南匈奴健马强弓之下,若要掳其妻女,能挡?
河内司马氏又如何,亦是传承数百年之大族,到头来还不是土崩瓦解,除了仍旧长安为官的司马防,其数子皆避祸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