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触练兵非常简单,不练大军阵作战,只依靠小股五十人一队为主,每什五个弓手、什长居中,前后左右各一人执长兵格杀。每逢渡河厮杀,便以五什一队一同行动,见人便杀,这些为了养活家眷而杀人的男人在夜里成为对岸斥候的噩梦……现在对岸的斥候已经不敢在夜里点燃火把了。
但凡敢举火者,便是焦触的靶子。
这个阵形,是他向那些死在手中的黑山斥候学来的。
历经半月厮杀,死士营已经完全改变了乱民一般的模样,他们现在像一支没有旗号的乱兵。所有人的衣甲,就没有完整的,少数人披着带着发黑血洞的皮甲,更多的人衣甲上有三个甚至四个可怕的伤口。兵刃上他们有长矛、有弓箭,甚至还有十几柄环刀。但他们的武器也像衣甲一样,锈迹斑斑,弓箭射出的都是没有铁头的木支。
伤亡一直无比惨重,即便在焦触盲目的练兵之后,同样数目下的战斗,他们已然打不过黑山斥候,可遭逢袭击后率先逃跑的永远都是黑山军而不是更弱小的他们。
经历几次搏杀之后他们明白,作战中不能逃跑把后背留给敌人,否则他们只会死的更惨。更何况他们见到过那些因为逃命而被黑山斥候射杀之人的家眷,他们的家眷哭泣、哀嚎,不是因为他们死了,而是因为他们再没有得以饱食的粮食。
厮杀中他们比燕北麾下任何一支有旗号、衣甲明亮的军队更加士气高昂,即便新卒仍然会在接战后像没头苍蝇般被吓得乱跑,可那些老卒再多的死伤也不会后退。因为就近的袍泽总会赶来支援,他们只需要拖住敌人,用性命、血肉,拖住敌人。闻风赶来的袍泽会割下敌人的首级。
面对这支疯狂的乱兵,陶升完全想象不出应当如何抵挡。
陶升在十几日里率领大军在夜里埋伏了三次,可惜收效甚微……死士营根本不和他打,远远地看见大军埋伏的模样便纷纷四散而逃,没有骏马的陶升追都追不上,倒是会令次日的军卒疲惫不堪,提心吊胆防备燕北渡河进攻。
这几日陶升严令巡夜的斥候小心,不能和燕北手下的疯子发生冲突,发现他们便回营报告。
十几天小股作战便死了近千人,陶升想哭都找不到地方……这些疯子太烦了!
他以为尽量少让斥候巡夜就可以避免伤亡了。陶升想的确实不错,却没想到燕北恶心他的方式多了去。
燕老二在河边募到二十三条渔船、走轲。
死士营渡河的时候人人在后腰别着镰刀,趁着夜里陶升的斥候不敢巡视,渡河去对岸两个时辰割了四十多亩地的青粮食,黑灯瞎火也不管是麦子、粟米还是蓬草,反正上百石的草叶子放在船上便运了回去,在陶升营寨北边二十多里的地方留下四十亩土地的伤疤。
回还的死士营各个兴高采烈,在营寨里挑挑捡捡最终打出八十多石粮食。八十多石粮食若按军卒的口粮,也就过千把号人食上三餐,可对饥民来说,八十多石粮足够五千余饥民煮两日稀粥!
这个事好做啊!
死士营八成乡勇从前都是农户,做回老本行竟一宿就能弄回那么多粮食,焦触打定了主意,趁着黑山军还没发现田地里少了粮食,今后每夜都分兵去对岸收粮。
所谓的分兵,便是三四队人去恒水南部的下游混淆敌军试听,大部人马在卢奴城北部避开黑山斥候的眼线,收粮!
死士营的人越来越少了,即便有了新来的饥民补充,也不过剩下堪堪八百之数,以至于后来的收粮焦触让死士营的汉子都带着家眷到对岸……只要没遇上敌人,带回粮食便是赚!
临近九月,上游水坝筑好,河畔军寨前的河水流动已是极为缓慢,偶尔在岸边打渔就食的饥民已经无法再用鱼篓捞到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