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够了,而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燕北仰起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张字大旗,眯起狭长的眼睛中透着一丝厌恶……此战之后,他应当能将这面大旗换成‘燕’字了吧?
当他还是个军侯时,他记得孙轻和李大目都问过自己,‘燕军侯,你想做将军吗?’
时间在呼吸之间溜走,战斗在城下打响,数以百计的汉军守备面对十倍于己的叛军在城头接战,残兵败卒一路退至街巷,最终在县衙被消灭殆尽。
燕北跨着高头大马由城下踱马,城墙上血迹斑斑,护城河内堆满了尸首,那些黑的或是红的甲胄如今全成了暗黄色的皮子与那些腐烂的血肉混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派人把护城河翻一遍,找出我们袍泽身上佩戴的章幡,命书佐收集阵亡军士的姓名与征兵时的登记相对照……”燕北的语调非常冷静,但他的下眼睑却细微地抽动着,“把他们的阵亡消息与一年的军饷,送还家里。”
章与幡还有羽,都是汉代区别军卒身份的东西,类似于后来的‘军衔’不过更多是为了识别军士的身份。章多负于背后,每个人都有的方形物件,上面标记着姓名与籍贯。而幡则在队正以上军官佩戴,在像披肩一样披在甲胄之外,位于右肩位置。
章幡羽这一身份识别,在汉代已经非常成熟。
身后的佐官不住点头,正欲拱手告辞落实这件事情,却见燕北转过头,鼻头有些发红地说道:“我就不去了,让传令的兄弟代劳……给阵亡兄弟的阿翁磕个头。”
“嗯?”佐官楞了一下,紧接着连忙插手应道:“诺!”
说罢,佐官拱手打马而去,燕北则轻轻喝了一声,驾马穿过高大的瓮城,忠心的护卫擎刀弯弓侍立身旁,他的目光则在这种屹立于战国时期的名城的每一块砖石上看着。
汉代大多城池多为土木结构,但邯郸作为过去的赵国都城,内城结构皆为大青砖所制,结实牢靠,土木结构也仅仅在后来汉代加固的瓮城与马面墙……总得来说,这是一座异常牢靠的雄城。
进入内城,抬头便能看到雄伟的赵武灵王点兵之丛台,宽阔可供八马并行的街道两侧是层层叠叠的民居,虽然如今家家关门闭户,街道上不时窜过一条黄狗,显得格外萧条,但燕北的眼神却溢满了满意。
怎么能不满意?这座城池比襄平、比无极、甚至比张纯如今屯兵的肥如……好上一百倍!
而现在,这座城池的主人……叫做燕北!
“校尉,我们抓住了那个叫沮授的汉官,怎么办?”
一列列军士在街道上行进着,报信的骑从策马驰来,翻身下马拱手说道:“沮授在县衙据守,最终被弩矢命中腿骨,后被擒下。”
燕北沉着点头,硬是压下心头的喜意说道:“给他选一处宅院,调派一队士卒严防死守,不要让他跑了,也不能让他死了,找医匠给他治伤,吃穿用度都好生招待着不要懈怠。赏金先行按下,三日后在丛台集结军士论功行赏!”
“此外,传信各地将官三日后至邯郸城,我有要事相商。”
论功行赏,燕北的眼皮抽了一下。战争开始之前他许下了太多的愿,只怕这一次非要将手中金钱散尽不可。
不过那句老话怎么说?
财散人聚。
尽管这不是臣道而是王道,但对燕北而言……在张举张纯麾下,手里的兵就是他燕北的命。
一旦他手里连这点儿人都没了,冀州的伪帝与伪将军恨不得除自己而后快呢!
燕北不打算现在就与沮授见面,现在对他而言的当务之急,是去肥如一趟……救回他的三弟燕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