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幸亏春耕前咱们把田分了,瞧这稻子,结得多饱满、杆子多挺拔壮实啊!只要老天爷再下个一两场雨,不来个大丰收都说过不去啊!”
火辣辣的日头下,雁栖公社的社员们午觉起来,啃着西瓜、扛着锄头、铁耙,下地还太热,便聚在田边的树荫下唠嗑。
过年前,盈芳给雁栖公社的亲朋好友寄来贺年包裹,包裹里夹了一份信。
信上提到她爹从凤阳县小岗村几个知青那里得来的确切消息——小岗村实现分田到户,成了全国第一个吃螃蟹的村寨。
向荣新看了信整整一宿没睡,思量再三,决定观察俩月,等到开春,要是没从广播上听到凤阳县小岗村被上头批评的消息,那么他们雁栖公社也跟着这么做。
那之后,他天天抱着收音机不撒手。
以前偶尔还会搜搜戏曲频道,听听评书、曲艺之类的。收到盈芳的来信以后,整一个对国家新闻上了瘾。
一字不落地反复聆听不说,还逐句逐字地进行分析。看上头对播出的新闻到底是褒扬还是贬批。
哪怕只是一则极其普通的生活新闻,都能被他听出不同的韵味来。
上工听、收工听;饭桌上听、上茅厕也听;在家过年听、出门拜年听。总之就没见他放下过收音机的时候,就怕错过重要的新闻。
家里人被他搞得莫名其妙。
他也懒得解释。忙着听新闻都来不及,谁去理会三姑六婆的嘀咕啊。
直到开春,都没从新闻上听到中|央对凤阳县小岗村分田到户的批判,反而听出有大力改革国内的意思。
农村要改革,眼下最有可能的不就是分田到户嘛!
啥也不说了,捋起袖子加油干!
向荣新一旦想通,立马召集公社干部,说要学先进的凤阳县小岗村,将集体的田产,分分到户,以家庭为单位,进行联产承包。
雁栖公社沸腾了。
当然,也有个别持反对意见。谁让这些社员家里认定单薄呢,分田也分不到多少。还不如跟着集体挣工分,还能多蹭点公社的便宜。不过这种情况属于极个别。大多数社员还是同意分田的。
不过向荣新也说了:他不强制全体社员签字同意分田到户,有不愿意的,照样可以像以前那样,以生产队为单位,每天上工、下工挣工分,一年两次照工分分粮食。
可好田都被呼声很高的分田到户给分到各家去了,留给公社的都是贫瘠地。个别反对的声音也渐渐变成了支持。
隔壁公社见状,都觉得雁栖公社疯了疯了。
哦,不,是他们公社书记疯了。
竟然敢把集体的土地分了。这和解放前的土地私有化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
向荣新心里嗤笑这帮人的知识匮乏:
如今的土地,谁说分到家庭头上,就是归个人了?所有权仍是国家、仍是集体的好嘛!
每年该上交的公粮,仍旧要按时按比例地上交。个人不过是对包干到户的土地有着全权负责。
可以说,从此土地、粮食和个人三者间的关系进化到息息相关。
这么一来,自觉性多高啊!
干得多、干得好,地里的收成自然好,从而意味着最终获得的粮食也多了。
不像以前,无论怎么加油干都是凭工分换取,即便有不同,也是十分工和六七分工之间的差异。年复一年的,人都没那个积极性了。
“分田这事确实多亏书记雷厉风行。搁隔壁那俩公社拖拖拉拉的尿性,到春耕结束都没定下来。瞧那帮家伙们蔫了吧唧的懒样,和去年的收成打平就不错了。咱们分田的时候,他们笑话咱。等下半年分粮的时候,轮到咱们笑话他们了。”
“那是!咱们书记多有眼光啊!有句话叫啥来着?心中有沟渠……对对对!就这句!”
“对你个头啊!”向荣新笑骂了那人一句,“让你跟着你家小子多识几个字就像要你命,念错字出糗了吧?那字念‘壑’,‘心中有沟壑’!”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