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向荣新也说了:他不强制全体社员签字同意分田到户,有不愿意的,照样可以像以前那样,以生产队为单位,每天上工、下工挣工分,一年两次照工分分粮食。
可好田都被呼声很高的分田到户给分到各家去了,留给公社的都是贫瘠地。个别反对的声音也渐渐变成了支持。
隔壁公社见状,都觉得雁栖公社疯了疯了。
哦,不,是他们公社书记疯了。
竟然敢把集体的土地分了。这和解放前的土地私有化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
向荣新心里嗤笑这帮人的知识匮乏:
如今的土地,谁说分到家庭头上,就是归个人了?所有权仍是国家、仍是集体的好嘛!
每年该上交的公粮,仍旧要按时按比例地上交。个人不过是对包干到户的土地有着全权负责。
可以说,从此土地、粮食和个人三者间的关系进化到息息相关。
这么一来,自觉性多高啊!
干得多、干得好,地里的收成自然好,从而意味着最终获得的粮食也多了。
不像以前,无论怎么加油干都是凭工分换取,即便有不同,也是十分工和六七分工之间的差异。年复一年的,人都没那个积极性了。
“分田这事确实多亏书记雷厉风行。搁隔壁那俩公社拖拖拉拉的尿性,到春耕结束都没定下来。瞧那帮家伙们蔫了吧唧的懒样,和去年的收成打平就不错了。咱们分田的时候,他们笑话咱。等下半年分粮的时候,轮到咱们笑话他们了。”
“那是!咱们书记多有眼光啊!有句话叫啥来着?心中有沟渠……对对对!就这句!”
“对你个头啊!”向荣新笑骂了那人一句,“让你跟着你家小子多识几个字就像要你命,念错字出糗了吧?那字念‘壑’,‘心中有沟壑’!”
“嘿嘿嘿……”
祝美娣回到牢房,桃子经过层层检验,也送进来了。
“哟!今儿啥日子啊?咋都送桃子。”
和她一个监房的女囚们围拢过来,不等祝美娣招呼,就伸手拿起来往衣摆擦擦就吃,边吃边囫囵道,“这毛桃青涩了点,没有仙儿姐家送来的好吃。”
祝美娣嫌恶地瞪了她一眼:“我这是儿媳妇送来的水蜜桃。”
再不满意那个儿媳妇,桃子好歹是人家送的。而且牢里往往就是这样,别的娱乐没有,家人探监的次数、送进来的东西,都会拿来攀比。
“谁跟你说的这是水蜜桃啊?卖桃子的人?哎哟喂我的傻大姐,这哪是水蜜桃啊,这就是普通的毛桃,乡下人家屋前屋后随便种着吃的。”啃得正欢的女囚笑得差点被桃肉呛到。
边上一女囚给祝美娣解惑:“仙儿姐的家人也来探监了,比你早回来几分钟,说现在城里不抓黑市买卖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乡下挑上来卖的桃子、梨子,这不给她各送了一篮子进来。那桃子和你这个应该一个品种,个头还大一些,说只卖两分钱一斤……”
祝美娣看着散落在桌上的桃子,不敢置信。
“多少钱一斤?”
“两分钱吧,买得多估计还能再便宜点儿。”
祝美娣捂着胸口大力喘气。
两分钱一斤的破桃子,这一兜充其量五斤,就是说,那个女人拎着价值一毛钱的破桃子,骗她说是多难得的水蜜桃,还妄想从她手上讨好处。
鼎升娶的这是啥媳妇儿啊!
祝美娣一脸绝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盈芳一家提着大包小包,挤上了火车。
不止三胞胎,连老爷子都抑制不住的兴奋。
一年多没见雁栖公社那帮会下棋的老同志了,真是想念啊。又能在村口那棵舒展如伞状的老槐树下,大杀四方了。
远在千里之外、那被他念叨的以公社书记、社长为首的会下棋但下得并不精的臭棋篓子们不约而同地打起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