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盈芳琢磨了一下,家里核桃、栗子、枣子还有不少。
年前做的栗子糕挺受老人、孩子喜欢的,萧二伯一家尝过之后一再夸比供销社买的任何点心还要好吃。
当然了,这话盈芳没当真。她的手艺好归好,但还没好到赛过正儿八经糕点厂出来的点心,但受人欢迎是真的。
那就再做一次栗子糕。
“妈,你上回还说要做琥珀核桃给我们吃呢。”阳阳对吃的记得特别牢。
那是秋收后上山打核桃,盈芳顺口提了句。无奈当时家里没蜂蜜了,便说以后有了蜂蜜做给他们吃。阳阳可是一直惦记着。
盈芳忍不住笑:“好,做做做。”
有了蜂蜜,很多点心都能做起来。
“奖励你们今天帮着家里干了不少活,妈另外再蒸个红枣糕给你们尝尝。”
红枣家里囤了不少,其他的材料也不缺,就是马蹄粉家里没有,不过代销点应该有。
于是下山后,盈芳把背篓交给她爹,先去了趟代销点,称了半斤马蹄粉,又称了两斤白糖霜。
“这时候买糖干啥?家里来客人了?”冯美芹坐在柜台里打毛衣,看到盈芳进来,搁下毛衣站起来招呼。
盈芳笑着摇摇头:“只是缺了,过来买点儿。”
冯美芹一边称糖一边说:“听说没?大柱媳妇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去海城报到了,还拿走了家里全部的钱和票。她婆婆叉着腰对着大江骂了半天,后悔放她去念大学了。照我说,这才是蒋美华的作风,考前那会儿低眉顺眼的样子,准是装出来的。”
盈芳挑挑秀眉。她还真不知道,毕竟今天一天都没在家,一下山又来了代销点。
“你不知道也好,这种事听多了简直闹心。”
冯美芹称好白糖,又称马蹄粉。完了抽出两张食品纸,再拿两根藤草,分别包成纸包。
盈芳付了钱,提着东西回家。
到家听到她娘和福嫂也在说蒋美华的事。
“谁家娶到这样的媳妇,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可不!这摆明铁了心不想再回来了。可怜大柱儿子,那么小就要没娘了……”
“妈,你们也听说了啊?”盈芳提着东西进去,一边着手做点心。
没见三胞胎和金橘、金虎见她回来就齐刷刷地围过来。三胞胎争着要帮忙,俩宠物吧嗒吧嗒淌着口水盼着吃。
喵大爷吸溜了一下嘴,随即嫌弃地瞪了眼金虎,心说蠢狗!离大爷我远点儿!别让人以为地上这一滩口水本大爷也有份!
金虎缩了缩脑袋,默默低下头,舔干净地上那滩油亮的水渍。
盈芳三个大人顾及孩子在场,没再继续围着林家那摊糟心事唠八卦。见盈芳做点心,笑称说又有口福了。
盈芳家如今两口大灶呢,一口在隔壁,用的是沼气,不费柴。
因此做饭和做点心一点不冲突。
萧老爷子背着手进来,脸色不是很好。
暖暖贴心地捧上热茶:“太爷爷您喝茶。今天我们采茶叶了呢,娘说吃过晚饭就炒。过阵子,太爷爷就能喝上今年的新茶了。”
老爷子心里一暖,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萧三爷清理了牛棚回来,瞧出老头子似有心事,眉头一锁,借口也想喝茶,支开贴心的外孙女,问:“是不是前线那边情势不妙?”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何止不妙啊!听老夏说,接连五个边陲重镇被敌方占领,还在不停蚕食南方边境……这小鳖孙,仗着背后有大国支持,狐假虎威,迟早打得他落花流水。只是这么一来,苦的不仅是边防战士,还有边境人民……”
爷俩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暖暖捧着热茶、端着一盘刚做好的蜂蜜栗子糕出来:“姥爷、太爷爷你们吃。”
爷俩这才回过神。
转而说起一去两个月没消息的女婿。
“刚子这一去不晓得几时能回来。”
“得看战役啥时候结束了。”顿了顿,老爷子叮咛道,“这事儿先别告诉你媳妇、闺女。等老夏派人去前线打探清楚了再说。”
“夏老啥时候派人去前线?”
“就这个月吧。”
“那给刚子捎点东西。这总可以吧?”萧三爷知道闺女心里惦记着女婿,“这天越来越热,刚子去的时候还飘雪花呢,转眼罩衫都穿不住了,给他捎点夏季衣物和日用品去。”
“这倒是可以,横竖夏老自己的人,顺便让刚子捎封平安信回来。”
萧三爷闻言,一拍大腿,起身跟闺女商量去了。
盈芳一听能给前线的丈夫捎东西,哪有不愿意的。当晚,炒出一锅明前茶,就给男人拾掇起来。
向刚走的时候,夏季衣裳是带了一套的,因此这次衣服就捎了一套,汗衫背心倒是多带了两件。汗出得多,背心磨损快。在外头还不知道要待多久。鞋子肯定要带几双,南方那么热,不透气的解放鞋哪穿得住啊。于是带了三双千层底的老布鞋,不仅透气,关键是走长路不累脚。
另外是一些卫生院配的消炎、止泻药;自制的伤药、解暑药、清热解毒以及防蚊药,还用红绸布包了一株炮制好的野山参和几两虫草。总之,光中西药材就打了一个包袱。
再就是吃的了。
前线气温高,普通的吃食不好带,盈芳就给包了些新晒的菌菇、菜干;炒了几斤花生、核桃。
另外还割了一块三斤重的火腿肉。这个咸,又控干了水分,南方再热,放上个把月还是没问题的。
本来还想再带一坛新腌不久的咸鸭蛋的,坛子都拿出来了,结果老爷子说这个就算了,一来沉,二来万一路上磕了碰了岂不麻烦?
盈芳只好换了一罐腌萝卜和蘑菇肉酱。
新茶也给包了半斤。老爷子喝的,明后天还能再采,这次炒的大部分都带去给男人尝鲜。
收拾出了一个大包袱,盈芳还在满屋子打转,萧三爷抽着嘴说:“先这样吧,毕竟是托别人帮忙,多了人家也不方便。”
盈芳想想也是,把包袱打结实,交给了小李。
小李明儿一早送去火车站。
是夜,盈芳一家累了一天都歇下了。
灶房里闪过一道黑影,吭哧吭哧地找出那坛咸鸭蛋缸,而后把嘴里的一个油纸包塞在坛口,叼起坛子跃出向家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间。
次日一早,小李踩着自行车,将包袱送至火车站,交给了夏老派去前线慰问的年轻干事小秦。
小秦接过东西,跳上了一辆南下送军用物资的特别列车。
谁也没注意到,一只橘色的胖猫,叼着一个比它脸还要大的胖肚窄口陶土酒坛,在列车缓缓驶离月台后不久,轻盈地跃上车顶。
找了个车里人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的视线死角,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包,抓起一块栗子糕幸福地舔啊舔,一连吃了三块,才转向另外两种糕点。直到每一种糕点都只剩一块了才停下。舔干净爪子和毛发,埋头打起盹。
玉冠金蛟,老子来了!
瞧老子对你多好,千里迢迢还给你带吃的。哪像你个小没良心的,出远门都不打声招呼,讨厌死了……
呼……呼……呼……
列车前进的哐且声遮盖了喵大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为了不错过小李和人交接,喵大爷昨晚可是一宿没合眼,困死它大爷了!
啥?你说它是猫,本来就该晚上出没、白天睡觉?
nonono!它是鼎鼎大名的玉纹墨爪虎,才不是弱不拉几的凡猫。
装载着军用物资的列车一路哐且哐且地南下,途径各城市并不是每个站都停。因此速度要比普通列车快很多。
饶是如此,喵大爷在火车顶上依旧蹲得烦闷不已。
而且但凡靠站停车,还得探出脑袋瞅瞅那个扛着自家女主人捎给男主人包裹的人有没有下车。
累死个喵!
就在喵大爷饿得前胸贴后背,别说油纸包里的糕点舔得渣滓不剩,就连浸泡在盐汤水里的咸鸭蛋(生的)都被它敲碎了一个。只是尝了一口就被它呸呸呸地吐掉了。
特喵的要咸死它大爷啊!
这时,列车拉着长笛,终于停靠南城的军事火车站。
喵大爷瞧见小秦扛着包袱、提着行李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