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发出咯咯咯的脆笑,跟身侧的兄弟俩说:“大牛说谢谢我呢!它后腿痒,我给它挠挠了。”
吕大舅:“……”
牛的后腿痒?小丫头拿牛鞭戳是在给它挠痒痒?
哎妈呀,这世界魔幻了!
“爸、妈、姥姥、姥爷你们都上来呀!”
暖暖在车上朝他们欢快地喊:“牛牛可欢迎咱们了。它答应驮咱们去太姥姥家。”
吕大舅回过神,四肢有些僵硬。
七手八脚地帮着外甥女一家将行李搬上牛车,又扶着车板让他们坐好,自己坐在前头,正想拿牛鞭甩一下,当然,只是甩孔鞭。
这年头耕牛多重要啊,犁地、交公粮都需要用到它。地位赶超壮劳力了。谁要是敢动真格甩鞭子,大队干部能让牛朝你撅蹄子。
问题是空鞭都没甩,那牛居然嗒嗒嗒地主动朝前走了。以前可是不甩不动的。大牛啊!你真给我面子!吕大舅喜滋滋地想。
暖暖盘腿挨着吕大舅坐着,一直跟牛聊天:“牛牛,你们这儿好玩不?好玩啊?那赶明带我们四处溜达溜达呗!我找最嫩的牛草给你吃。我家小牛最爱吃我割的牛草了……”
吕大舅听得两眼发直。瞅瞅沿着大路乖乖往前走的大牛,又瞅瞅叽叽喳喳说不停的小丫头,心头的困惑越来越浓,终于忍不住问:“暖暖,你真能听懂牛的话啊?”
“大舅公你在说啥呀?牛只会哞哞叫,谁听得懂呀。”阳阳在一旁插嘴,“妹妹就是喜欢玩,她在家也这样,碰到啥动物就叽里呱啦讲上半天,其实是鸡同鸭讲啦。”
原来是在玩。
吕大舅松了口气。
他说呢!人怎么可能听得懂畜生的话。
可也不对啊,大牛啥时候这么听话了?拿牛鞭戳它后腿居然不撅蹄子;不用人催就主动赶路……这不科学!
“大舅,今儿不是礼拜天啊,你咋休息?”
盈芳上了牛车坐稳后问。
想着大舅说的这几天每天这个点都在火车站门口候着,心里一记咯噔——难不成大舅被矿上辞退了?要不然不年不节的咋不用上班?
吕大舅回过神说:“这不是高考恢复了么,矿上很多工人报名参加考试,可苦于没时间。县领导得知后,特地上矿里给干部们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说上头好不容易恢复高考,底下要是不冷不热地敷衍,难免让上头寒心,说不准一生气明年又给禁了。于是矿上就给额们轮流休假,参加考试的提前休,考完了值班,这不前个礼拜轮到额,能连休一个月,正好赶上你们来,多好的事儿啊!感觉是老天爷给额特批的条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盈芳松了口气。
“姥姥、姥爷身体如何?上回姥姥来信说,姥爷服用了半年参汤,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不仅能听懂咱们的话,还能靠着床头坐一会儿了,是不是真的?”
“是呢!”说到这个,大舅一脸高兴,“天好的时候,还抱他到外头晒太阳,他老人家可开心了。本来想给你小舅也熬点参汤喝,他那几年亏得厉害。”
“是不是参不够?没事儿,这次来,我带了株年份更久的,给姥爷和小舅补身子。”
那是特地拜托小金从雁栖山深处挖来的,效果自然不会差。
“不过每次只要剪一点就够了,过量未必好。只要坚持服下去,姥爷的身体机能总有得到恢复的一天。”
“哎哎。”大舅迭声应道。
心说真该让队里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瞧瞧,外甥女多孝顺啊,几十上百年份的野山参,自己不舍得吃,每回都攒着给她姥爷补身体。这样好的外甥女,打着灯笼都难找到,还不兴自己一家倾心以待啊?
往后要是再被他听见这种不着四六的胡话,休怪他手里的牛鞭不长眼。
有本事拉出个孝顺外甥女跟自家的来比划比划啊,光嚼舌根顶什么用!
……
县火车站位于城南,到红旗公社十三大队五六里路,所幸有牛车,日头也好,大伙儿不赶时间,慢悠悠地晒着太阳边走边唠嗑。
吕大舅这一路可真累啊,既要看着牛,怕它一任性撅蹄子,又分神关注着身侧的小丫头,总感觉她真的听得懂牛语。还要时不时地招呼后面的外甥女一家,生怕让客人觉得自己招待不周。
大冷天的,坐牛车还直冒热汗,也是没谁了。
过桥时,吕大舅见暖暖丫头欢快地朝河里嘎嘎嬉水的鸭子以及看鸭子的大白鹅挥手招呼:“嗨!鸭鸭、大鹅!你们好啊!”
这白鹅是桥头人家的,都说凶得很,看到生人就追着咛。
这会儿却理也不理他们,兀自昂着洁白优雅的脖颈,悠闲地在水面上划水。
暖暖一边看它们一边还很高兴地说:“大白鹅跟我打招呼呢,说欢迎我们的到来。”
吕大舅这下相信小丫头是在自言自语耍着玩没跑了。
大白鹅一声没吭,打啥招呼啊?没冲上来咛你两口就不错了。
“咳。”吕大舅提醒暖暖,“这鹅凶得很,看到它得绕着走,千万别靠近啊,会咛人的。村里孩子几乎个个被它追着咛过。”
“不会的。”暖暖肯定地说,“大鹅欢迎我去它家玩呢,才不会咛我。”
“大舅,暖暖这孩子打小就很有动物缘,家里的鸡鸭牛平常都她在喂,养成这自言自语的习惯了。你别见笑啊。”盈芳说。
闺女到底能不能听懂动物语言,说实话她也不是很确定。但有一点是真的——闺女的动物缘很好。
就说家里那两头野牛吧,拽回家那阵多犟啊,她爹花了多少工夫才被允许近身。哪怕愿意吃她家牛草、愿意留下来了也没少抬蹄子喷鼻气。
唯独暖暖丫头,第一次看到它们,就一口一个“大牛”、“小牛”亲亲热热地喊。只要是她割的牛草,总是第一个被抢空。
有一回盈芳还亲眼瞧见敌意满满的野母牛,竟温顺地舔她闺女的胳膊。
这个事,他们一家瞒得死死的,一句都没往外透露过。只当小丫头动物缘好,反正事实不就如此么?总不会是这些动物成精了吧?
吕大舅听盈芳这么一解释,笑着道:“额说呢,这一路大牛咋恁么乖,敢情是额们暖暖的功劳。”
暖暖听到大舅提及她的名字,眯着眼笑得很开心。
她是真能听懂一些动物的话。哦,也不全是它们说的话,有时候是情绪上的感染。不过也不是打小就会的,是老金离开后,她想念它想念得紧,有天晚上梦到老金亲昵地舔她脸,还和她说了什么。第二天醒来,她居然能领会大牛、小牛的情绪,偶尔还能听懂它们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