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具尸体没有头。躺在5米之外的洼地。洼地全是水汪汪的血。想必都是这具无头尸淌下来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底有多少血啊?居然流了一夜,还在流。那具无头尸的手至死还紧紧握住枪。地雷爆炸的太突然,他们没有反应的机会。就倒在爆炸声中。看那具无头尸的手腕,上面戴着黑色带子的手表。表盘是那种坚固的玻璃做的,听说可以防水防弹。
那是海兰中士。
这块黑带子的防水手表还是桑托斯从省城带回来的。海兰中士是他的朋友,也是他得力的部下。
在这个营级别的陆军部队,没有自己的心腹,怎么行呢?
“海兰,海兰,呜呜呜---”
桑托斯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那具无头尸走去。因为站高的原因,他的视野更开阔了。倾斜的山坡,满眼的绿色,一片狼藉,层层叠叠的尸体中间,有几个巨大的坑。可以想象,这是地雷炸的。
两边的树枝,像被刀劈断。整整齐齐的,留下一个个白色的伤口。这都是手雷爆炸后的痕迹。
桑托斯经过这方面的训练,他知道,这是丛林作战一贯做法,他和他的61名兄弟遇到一伙强劲的敌人。敌人经过特种训练。懂得他们会走入这个山坡,于是早早摆好雷阵等待他。
桑托斯打了个寒战。从未有过这种失败与挫伤。昨天他还固执的认为,他的分析是正确的。
现在证明,他的确是正确的。可是他又错了。他为他正确的观点,付出了代价。61个生龙活虎的人,在他眼前消失。
桑托斯跌跌撞撞地摸过去,他想靠近海兰,他想抱着海兰忏悔。
可是他浑身伤痕,一只胳膊折了,一条腿上大腿根部,钻进了三四块弹片。这是美军的步兵手雷杀伤的,这种手雷携带轻便,威力巨大。桑托斯像了解自己的手掌一样了解它。
敌人训练有素,攻守兼备。如果不出意料,他们当时就在附近。桑托斯有些后悔,他太着急了,如果再等等,援军来了,或许结果不是这样。
桑托斯明知道援军不可能来,但站在战术的角度,仍然忍不住这么想。
桑托斯走得很辛苦,大腿又酸又疼,后边的身体麻麻的,似乎失去知觉。他摔倒了两次,两次都爬了起来。两次在冰凉的草地上休息了半天。
他终于爬过去了。
他抱着无头尸嚎啕大哭,“抱歉,海兰,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带好你们,我愿意为此赎罪!”
无头尸血淋淋的,黏黏糊糊的液体不断的往下流,流了他一身。本来他就浑身伤痕,衣服破碎,脸上黑乎乎,这一下,更像个血人。
海兰的头颅是被剧烈的爆炸冲击波摧去了脑袋。白色的骨头还露在红色的肌肉外面,散发出一股作呕的气味。
可桑托斯不在乎,他只想好好痛哭一场。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忏悔。
哭了好一阵子,右眼窝湿漉漉的,他知道这是泪水。可是剧痛难忍。他这时才意识到,眼睛可能受伤。因为视线始终是模糊的。
他抬起手臂,用手去擦眼泪。
手在右边的眼眶楷了一下。湿湿的,有温度,软软的。他又用手去摸了一下,这次很认真,很仔细。摸的结果让他很意外。自己的右眼珠子居然没了。他不甘心,用手手指探进眼窝,往里,再往深处试探。
剧烈的疼痛突然袭来。他又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弹片,很细长的那种。他大骂:“可恶!”
牙一咬,生生的把眼睛框子里的弹片拔了出来。他感觉一股热腾腾的液体往外喷。眼睛伤口在喷血,喷了前面草地一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