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远归将她难得的慌乱收在眼底,不由轻轻一笑,将腿半抻着搭在栏杆底部,气定神闲地抿了口酒,说:“他的解约函已经到了,但别的人事变动,伦敦那边还在商量,可能还要做一些调查,所以暂时未公开……”他似乎极为享受程泉的紧张,话故意说得慢吞吞的,间或还盯着手里的杯子玩味看上一会。
程泉倒反镇定下来。咬着唇,一颗心明明在刀尖上滚来滚去,却不发一言,耐着性子等他把话说完。
这是她的过人之处,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但在杭远归眼里,这却又成了另一副景象。他不知怎么,不觉想起几年前那个干瘦的女孩——也总是一副这个模样,泫然欲泣、却逆来顺受的模样。一时鬼使神差,竟本能地探手入怀,想掏个方巾给她。
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了。程泉哪还是那个自卑又倔强、容易紧张却强作镇定的女孩。
杭远归笑笑,对上她故作平静的眼,良久才动起恻隐之心,淡淡开口:“这事嘛……henry很能说得上话。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也听出来了。”他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与她隔着半臂之遥,那是介于亲密与客套之间的距离,可进可退,暧昧却从容。
栏杆很高,令人不至于翻下去。可身下毕竟是几十层楼的高度。
程泉记得自己以前是惧高的。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不怕了——她怕的东西不多。沈鹿常说她金刚不坏,是修炼千年的妖精。
她淡定应了声“嗯”,心中却思绪疾转,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杭远归清楚她的小心思,又把话挑明了些:“你知道刚才henry为什么当着你的面说morris的事?你是hp的员工,又跟morris联系紧密,照理这事……原本应当对你保密的。”他向她举杯,眼底唇角都挑着意味深长的笑。他眼睛轮廓很深,却偏偏是内双,临近眼尾处多分出一条线,像岁月凿出来的痕迹,看着人时总不经意就令人误会深情款款。
程泉浅笑了笑,投其所好地回应,“看在……你的面子上?”
杭远归果然低低一笑,拿出一副老派纨绔子弟的腔调,玩味道:“你这么想,我可求之不得。这样你就欠了我一个人情,是不是?”
他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程泉还有什么退路?她想了想,索性直白问:“henry这是想让我讨好你、博你的欢欣?”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再怎么藏,都是欲盖弥彰。连青涩中学生都明白的道理,更何况henry这样的老狐狸。
可怕只怕他压错了宝。
程泉虽心里清楚他对自己有些好感,可这点微末好感足不足以救溺水的她上岸,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杭远归听她那么问,只低头看着手中轻晃的棕红液体,淡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