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很冷,冷到连水囊里的水都会结冰,每个沙漠的夜晚叶顾澜都会坐在篝火旁一点点将冰化开,就着半冷不热的水咽下磨嗓子的干粮,难吃是自然的。
而此时此刻,同样的黑夜里。
明烛高照,笙歌喧嚣,盏中酒香熏面,盘里佳肴诱人。上一夜还是弹尽粮绝篝火难继的艰难,今夜便是歌舞升平,眼前的一切愈发像是故事里的蟠桃宴或是别的一切虚幻的宴饮之景,哪怕不饮酒,人依旧要醉在这一宴的盛世浮华里。
唯一让人还能记得这是沙漠的大概要数案几上的汤菜——它们实在是太多了。每一道菜都汤汁丰富,毕竟沙漠里水是如此珍贵的东西,用汤招待客人岂不是无上的慷慨?更何况眼前的佳肴无不热气腾腾,白雾升腾起蒙在眼前,堂下的白衣少女们便似在云雾里起舞,平添仙娥的缥缈、妖女的神秘。如此美酒美人,真真是让人眼晕神迷、遐想不已。
但此刻三个观舞者却都是神色清正。上首端坐的曼陀谷主李思湄作为主办者又是女性自是不提,左首的西门吹雪低头喝着白水,神色冷漠得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在看歌舞还是在看行刑。右首的叶顾澜则是盯着水汽发呆,想着这些水蒸气能换算成多少存水,脑子填满了对土大户深沉的向往:不愧是坐拥一整个湖泊的土豪爸爸。向往、迷醉倒是有了,看着却是傻乎乎的。
李思湄自忖接待过不少人,有真正经也有假正经,但竟对眼前的两人无从下手。
她挥了挥手,示意一曲舞罢的少女们退下,含笑点了叶顾澜的名:“叶少侠怎么走神了?姑娘们的舞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吗?”
“谷主别这么说,小姐姐跳得很好,她们辛苦了,还请她们快去添些衣物吧。是我走神,抱歉。”叶顾澜回过神来,忙不迭道歉。
小姐姐?辛苦了?李思湄心中一动,声音不由多了几分柔软:“抱歉就不必了,却不知是什么让你辜负了这番辛苦?”
叶顾澜正在和东方晴未私聊表达膜拜土豪的感慨,顺手把这个问题敲了过去,做出乖巧思考状,然后把好基友提供的万金油答案读了出来:“在沙漠走了这么久,我想家了。”
想家了啊,李思湄看着他在水汽里愈发稚嫩的脸庞,心想:他还是个孩子呢,还是个好孩子。她眨了眨眼:“叶少侠是哪里人?”
前辈教导我们:假话全不说,真话不说全,叶顾澜狡猾道:“我住江南。”
“江南是个好地方。”李思湄笑道,“为了酬劳姑娘们的辛苦,少侠可要好好介绍介绍江南风光了。”
叶顾澜道:“江南可说的太多了,谷主想要听什么?”
李思湄的目光微动,问道:“江南的冬天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