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梅山庄真的不像是一个剑客的地盘,甚至不像是个江湖人的,在这里看不到各种彰显武勇的兵器,一盆花一幅画都带着内蕴的风华,山庄里最大的建筑不是演武场而是藏书楼。天色不早,楼中的琉璃灯亮了起来,无数书籍染上温暖的光,更多的却沉默着隐没在深处黑暗里,楼中气味不太好闻,但让他生出无穷底气来。
叶顾澜几乎想要在这里打地铺了,最后还是按捺住自己,抱了几本江湖旧事到自己的住所,对着烛光一页页地翻阅。
灯花爆出的细微响声里,紧迫感渐消,叶顾澜的心情渐渐宁静,折腾了一天的身体首先宣告罢工,一本书还没看到一半脑袋就亲热地撞了三次桌面,让他不得不合上书,迷迷糊糊地摸上了床。
万梅山庄的时光很平缓,叶顾澜沉浸书海一连十几天没有收获,只能自我安慰就当填补了没有高考的空白,虽然极力排解,心中的不安却越积越重。他不是第一次这样缓慢地走向死亡,他清楚地知道该怎么调节心态,该怎样保持更好的状态,但是在死亡的面前他依旧止不住惶恐。他明白该怎么做,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理越加崩溃,不是死过一次就可以视死如归的,有的人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贪恋活着的滋味。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出了神,苍白发青的色彩在泛黄书页的衬托下越发刺目,他好像听见血管里血液放慢脚步,冻结了的血液发出碰撞的响声,腐朽的死气从皮肉、血脉、骨髓里渗出,在眼前晕出一片无底的黑。
不,不是错觉,他是真的眼前发黑!
剧痛猝不及防袭来,痛得他甚至没能来及感受就陷入短暂眩晕,而后又被毫不留情地生生痛醒!叶顾澜脱力地趴在桌上,他徒劳地攥紧手,好像打翻了什么他不知道,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疼痛。心脏被抓紧、皮肉被撕开、钉子钻进骨骼……
痛!
叶顾澜连声音都发不出,身躯挣动着摔在地上,带来更猛烈的剧痛,他蜷缩成一团,试图从铺天盖地的疼痛中挤出呼吸的力量,有冰冷液体从高处滴下流入鼻腔,呛咳感窒息感同步涌来,他想躲开,想扭开头,但疼痛支配下的身体连动弹都不能。
忽的,一股力量扶起后脑稳稳地控制住他,呛人的液体流出鼻腔,他在竭力呼吸时尝到了满嘴的苦涩。那人很体贴地没有挪动他,也没有出声让他的鼓膜震颤着疼,左手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右手背被按在地上,他在无尽的黑暗的痛苦潮水里翻滚挣扎,手一次一次地攥紧,然后在痛苦终于退潮的时候嗅到了鲜血和墨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上翻的眼珠转回原处,叶顾澜眨了眨眼,迟钝的思绪慢慢认出了倒映在视网膜上的人影,那是西门吹雪。
脑后稳定的力量来自白衣剑客的左手,叶顾澜眨了眨眼,右手撑地想爬起来,攥紧的手指一松,便听到木头和地面碰出的轻响,那是剑鞘落地的声音。他刚才是抓着西门吹雪的剑?
左手的触感同步传来,他握着的是另一只温暖的手,横在自己面前的白色衣袖染了墨迹,晕开一大团碍眼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