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轮上,李慕辰倚在栏杆边,海风扑面,吹得人头发凌乱。
不远处有海鸥飞来,在船首盘旋。
泛着滟潋金光的海面,一颗滚烫的红色火球,正要沉入岛的西边。
他眺望前方,码头边站着三三两两的人群。
那里是三美岛,也是他的老家。
到岸了,李慕辰提起行李,排在人龙后面,依序下船。
现在正逢旅游旺季,来岛观光的游客非常多,等着接他们的车子,在码头边停成一列,不同家旅馆的人员,举起写着姓名的牌子,将各自的客人领走。
李慕辰还没左右张望,在岛内唯一一家饮料店前,有台面包车,车窗里,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探出头,朝他挥手。
“喂,辰子,在这里。”
李慕辰才靠近,副驾驶座就有人开门下车,帮他将行李丢进后车厢。
那个人穿着及膝短裤,脚趿夹脚拖鞋,痞气地朝他露齿微笑,“臭小子,终于知道回来了啊?”说完,用手肘夹住他的头,故意拨乱他的头发。
两人打闹时,那女孩就在车里喊:“山河,你下手别太狠,这样就少个人奴工了。”
李慕辰率先释出善意,停了手,可女孩称呼大哥的男人,依旧朝他的肚子揍了一拳。
“次澳,傅山河你有完没完!”李慕辰吼道。
他虽然吼得凶,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他们是一块长大的哥们,从小打闹惯了。
坐上车后,李慕辰对着后视镜,与驾驶座的女孩互看几眼,慢悠悠地说:“顾晓枫,妳行不行?
“别小看我。”顾晓枫油门一踩,面包车顿时飞驰出去,副驾驶座跟后座的两个男人,因为惯性,都往后仰了一下。
“我还不晓得妳这么有本事,竟然这么会开车。”李慕辰违心地奉承。
“你不晓得的事情多着呢。”顾晓枫笑。
李慕辰在心里算了算,距离上次回这里,已经有一年多了。
不过,说回来也不对,家里发生变故后,他就被带离这座岛。
他还记得顾晓枫那时刚升上高一,身边站着傅山河,两个人一同在码头送他。
尔后,顾晓枫的母亲过世,她也跟着离开小岛。
当时他们拜把兄弟,岛上铁三角,以为会永远待在岛上的,可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傅山河。
这几年,傅山河在岛上开间旅馆,一楼是酒吧,规模不大,但经营的有声有色,旅游杂志跟网站介绍,来三美岛,没到这里喝杯长岛冰茶,再跟店猫拍张照,等于没有来过。
车子在一家杂货店前停下,傅山河进去跟老板寒暄几句,就从店家后头搬货上车。
顾晓枫解开安全带,跟李慕辰一同下车帮忙。
她身手俐落地先扛起一篓大白菜,李慕辰也不帮她,另外搬了两箱啤酒。
顾晓枫小时候比任何一个男孩子都野,岛上谁也没把她当女孩子看,她那一身蛮力,何止不让须眉而已,比她高一个头的傅山河,也曾经被她打得落荒而逃。
货物装在完,车子开回旅馆后面,岛上娱乐少,又值旺季,里头早就聚满游客,音乐的轰鸣声,震得耳膜几乎要裂掉。
顾晓枫催促傅山河,“这里交给我们,你先进去,当老板的,不坐镇在店里怎么行。”
傅山河也不客气,东西丢给他们,人就进去换装。
等到两个人忙活一阵,终于进到酒吧,李慕辰远远指着傅山河,挑了挑眉毛说:“晓枫,他这是吃错什么药?”
明明是间偏向动态风格的酒吧,偏偏老板身上穿的是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前面是一条完全不搭嘎的工作围裙。
顾晓枫撞了李慕辰手臂一下,“等等山河来了,你可别笑他。”她提醒归提醒,可嘴笑得比谁都开,“还不是有人把他的照片放上网,说他跟某个男明星长得像,人家在戏里演咖啡店长,他就去淘了一套来穿。”
李慕辰默了默,发自肺腑地说:“我瞧着他那头发,倒还挺像,都是黑色的。”
顾晓枫点头,“那是,山河为了这个,还专程搭船出去,花了五百块请设计师剪的。”
“下次让他把钱省了吧,我替他剪,只要五十块。”李慕辰说。
“有默契,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可你晓得他回我什么?”顾晓枫笑,“他说人长得丑,剪五块也是浪费,像他那么好看,五百块剪一颗头,那叫做物超所值。”
姑且不论物超所值能否用在这里,李慕辰的嘴角仍是抽了抽,“妳应该回他,猴子穿上衣服,剪了头发,也不会变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