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市的夜反倒比白天还要繁华,幽深的窄巷里,也能飘进沸反盈天的吵闹声,可惜那些灯红酒绿的热闹终究与这古旧的巷子格格不入,深走几步,周遭便一片静谧。
仿古的壁灯坏了一大半,硕果仅存的几盏电压也不稳定,帕金森患者似的“兹兹”乱闪,这里地理位置极好,是开发商们拆不起的寸土寸金,因而保留了些沉淀的老城味道。
此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乔午独自夜行,身边空无一物,却偶尔听得到一两声猫叫,叫声像是隔着水雾,朦朦胧胧得听不真切,乔午举目四顾,也不见猫的影子,反倒衬得四周更静,仿佛这巷子里只有他一个活物。
然而乔午却感到身后有什么跟着,他快那东西也快,他慢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也缓,回头去看却空空如也。
“是猫吗?”他疑惑地喃喃道,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小动物不该是这样的声音,那“东西”也没别的动作,只是不远不近地缀着,乔午下意识加快脚步,可窄巷像是没有尽头,走得脚都有些发酸也不见出口。
“第三次遇到这辆小黄车了。”
这种共享单车每一辆都长得差不多——扎眼的明黄,被损毁的二维码——可乔午留了个心眼,第二次见到的时候,便记下了车牌号,“3289”。
又是“3289”,乔午倏然止步,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恐惧:“鬼、鬼打墙!”
像是印证他的说法,小巷两侧的青砖墙里,滴滴答答地渗出了浓稠液体,黏糊糊地流了一地,伴随着隐隐的抽泣声,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开来,三位一体,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乔午猛然转身,只见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子”正披头散发地背对着他。
那“女孩”关节像是锈住了,转身的动作迟缓而古怪,极不自然地扭动着四肢,转向乔午,可正面居然也是头发!
“女孩”没听到预料之中的、惊慌失措的尖叫,似乎有些疑惑,迟疑地停了片刻,而刚刚还畏畏缩缩疑神疑鬼的年轻人,非但不害怕,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你终于现身了。”
年轻人长着一双圆圆的杏眼,笑起来透着股青春的澄澈,可唇角却扯出些不羁的浪荡,是个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俊俏模样。
“女孩”却不敢多看一眼,转身就逃,可终究慢了一步。
一张黄色符纸逆风而来,直奔她的面门拍去,朱砂红的\"罡\"字力透纸背,精纯的灵力从黄纸红字上激射而出。
金芒闪过,那“女孩”开始痛苦呻吟,间或吐出黑泥,沿着脏兮兮的校服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可那“黑泥”遇土而化,没留下半分痕迹。
不多时,“女孩子”被头发遮住的五官纤毫毕现,青白却也清秀,望着乔午的眼睛里漫出水光来,稚嫩干净的脸上很快便挂满泪珠。
乔午背着手凝视“女孩”,圆圆的杏眼微微眯起,竟显出些威严来,“女孩”喃喃说了两个字,似乎是“谢谢”。
乔午摆摆手:“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家人,谢你自己还没做下不可挽回的恶事。”说罢又捏了一道“赦罪天尊符”,像是随手一掷,却稳稳落在“女孩”心口上。
“女孩”的抽泣声渐渐远去,眼前景物随之变化,青砖干干净净,小巷灯火通明,哪里有什么损毁的壁灯?而后隔壁酒吧街喧闹的音乐也肆无忌惮地撞进来,震得一旁的共享单车也跟着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