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寸土寸金的望明湖旁，一座五进大院几乎占去半条玉柳巷。高墙黛瓦，深门大院，比两段街外清兰巷里的那些世家侯府还要壮阔些，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位皇子开辟的王府，待看见高悬的“徐宅”二字。

徐尚书的府邸，怪不得这般雄伟，吏部尚书徐大人家财丰厚，京城哪个不知？徐宅府邸辽阔，每月开销极大，又向来出手大方，徐宅的下人出门采买，走到街上都是叫人捧着，京里几个著名酒楼，茶馆，哪间不是将徐尚书奉为比皇子公主还要前列的上宾。

进过徐宅园子里文人知客也都说，徐宅里什么都有，什么都好，也有不少酸诗，拿金宫来比尚书府，就连逢年过节，徐宅里置办的年礼货物，都会比寻常王府上的份例还要多上几番。外人说起徐尚书，首先想起的除了那间隆重阔达的府邸，还有徐家那位尊比国后的贵妃女儿。

徐家这些年真是风光无限。

昭仁宫正殿，偏室暖阁略显简易，风光无限的徐家老太爷，徐文徐大人坐在下首，一张保养得宜只因岁月侵蚀难免几分苍老的脸上，此时愁云密布。

徐贵妃坐在暗鎏金锦塌上，也紧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娘娘，王爷来了。”徐贵妃身边的女官陆衍敲门走进来通禀。

徐贵妃忙道：“快让王爷进来。”

旁边坐着的徐尚书站起身。

皇三子信王顾明成风火大步走进来，陆衍退出去关上门，徐尚书动作缓慢地要行礼，顾明成忙扶起，“外公快坐下。”

徐尚书果然没有拘礼，又坐回原位，顾明成给贵妃行了礼，在徐尚书另一侧坐下，这才道：“有消息了。”

徐贵妃和徐尚书全神贯注，等他说下去，顾明成却暗了神色，压低声音，“宋家收了东西。”

徐贵妃一惊，“前面不是还没定下？”

徐尚书也是脸色紧绷。

顾明成肖像昭和帝，认真起来便十足的严正，不过心谋方面却远远抵不过气势。

他气道：“顺天府递了折子，昨日城郊一户农家几个孩童在浅水的护城河里戏耍，不知怎么卡进堤栏里出不来，官府想办法掘开那一处的护堤……”结果掘倒整整一片几十米。顺天府却还好意思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松了堤，递上折子来请罪。

徐尚书灰白了脸色，看向徐贵妃。

徐贵妃收到父亲的视线，按下心里的怒火安抚道：“也不见得陛下会放在心上。”

说完自己都觉得无力，这件事整个透着阴谋，既然有人通过顺天府开这个头，就一定会想办法进行下去，再说又是那么重要的护城大堤，“舒妍那里怎么说？”

听到舒妍，顾明成神色微松，“舒妍昨日往家里一趟，赵尚书答应将事情往下压。”说着又拧起眉，“在做准备了，若是真到那一步，里面也能处理干净。”

徐贵妃闻言松一口气，好歹将徐家摘清楚，顺便问起，“调养了这些日子，怎么样，有没有动静？”

问的是舒妍的肚子，顾明成面色舒缓一些，“应该是有了。”

徐贵妃也终于散些愁容，既然能这么说便是做得准了，这一胎若是顺利，成儿就有了长子，她耐心嘱咐，要好生照顾。

说完这段，才看回一句话还没说过的徐尚书，叹道：“父亲，您也听到了。”

徐尚书脸色黑得像锅底，却无话可说，只稳稳坐着也不应答。

顾明成刚想开口，徐贵妃早一步道：“早劝您收敛些，这些年咱们家顺风顺水，有多少人暗里紧盯着，我倒还好，成儿……成儿心有抱负。钱财本是身外物，徐家也不是就要指靠这份进项，往年也在上头得了不少，如今能全身而退就是最好的了。”

说着又看看外面的天，“况且那边的预测放在这里，等这场大雨下来，到时候真是想甩也甩不干净了，不如就让宋家得了这个差事，管他们怎么整弄，咱们看着便行。”

说完去看徐尚书脸色，见他神色间似有松动，连忙继续道：“等成儿的孩子出世，您就当曾祖了，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