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无云,天光明亮,今年夏至以后,气温不再攀升,停在刚好炎热的程度,阳光不减,庭院的花草树叶都打了蔫,卷起了叶边,萎靡不振地开放。
庭院中的人也略显萎靡,兴乐殿外御林卫众人齐刷刷垂手肃立,氛围隆肃,后赶来的夏云惊在原地,到面前才意识到情况,连忙闭嘴咽回去声音,垂头盯住脚尖。
就连她这种没有什么概念的,也知道院子里这位身份不同寻常,这般毫无顾忌地进入内宫,不会就因为公主不喝药吧,夏云艰难想着,就听有个熟悉的声音问她话,“你们殿下怎么了?”
问话的是闻夕,少司命大人的近身神侍,夏云听问却不敢抬头,只低着脑袋小声答道:“殿下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这话里分明一股赌气意味,闻夕早知道这位公主脾气不好,但没想到居然还要拿身子玩笑,他心里摇头,正要上前劝少君先回,就先别管公主让她折腾,然而对方已经抬步往殿内走。
没有人敢阻拦,宫人包括侍卫全部留守在外面,御林卫领军模样的人找准时机,低声嘱咐旁边云穗守卫,云穗领命赶去前面寻人。
此时大殿房间,晴川掀开珠帘匆匆走回,“大人进到前殿了,殿下,是挡还是……”挡如何能挡住,今日两位难免一见。
长安气道:“门外一排摆设?拦个人都拦不住,你去挡,万不可叫人入内。”
晴川哎一声,整个人都是慌的,她何曾这般近距离见过神殿之人,今日还叫她拦人,她不敢,她此刻只想当个摆设。
长安见对方吓成这副模样,怒其不争,“快去,有什么本宫担着。”
晴川这才应下,急步往外走,及至夹道脚步声戛然消失,周围顿时一片安静,莫非已经遇上?
长安心里一慌,抬头看过去,琉璃珠翠垂帘外一道修长身影就要迈入殿内。
这般随意进入寝殿成何体统!她怒火顿起,扬声道:“是哪位擅自放人?给本宫速将这位大人请出!”
珠帘后身影微顿,停下脚步,隔着青玉琉璃挂,温声解释,“是我。”
知道是你才要阻拦,长安扬声:“听风!”
这回话声刚落,那身影居然一动掀开垂帘,长安满心慌乱,只想赶人远离,匆忙中抓起手边一物便往帘外摔,“啪啦”一阵碎响,那人总算定住脚步。
房间氛围有些凝滞,似乎连风也不曾吹入,不知过去多久,帘外终于有细微动静。
长安忍不住瞥一眼,只看到他侧影,一身寻常白袍在他身上仿佛仙人羽衣,松而轻荡,他弯腰捡起地上物件,低头看着,容颜隐在帘后——不用看也知那是一副怎样勾魂摄魄的美丽。
她不敢再多看,视线往下移到他手中,他的肌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却无损精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每一个动作都勾在人心头,仿佛佛祖拈花,放入手心一枚玉莲花。
长安顿时清醒在心底啊一声,方才居然摔了玉灯盒,这玉灯是他亲手雕刻,这般丢弃在地实有不妥。
心里惴惴不安,眼里却只盯住那素手玉灯,等待他下一步动作,毫无征兆那修长手指一拢,将玉灯拢入手心。
长安不自主地抬起眼睛,正对上那双清透如雪山泉水的眼眸,他眼睛形状很好看,内勾外染,眼梢微微一点散开,开合而有神光逼人,似清冷,似温和,难以捉摸。
“有什么事可以说与我知晓,怒气伤身,不好这般发泄。”他温声说着,似乎并没有对她摔碎了灯产生不满,一边慢步朝她走。
听得这句长安醒过神,摔东西确实不对,她在心里认错,如今亲人俱在,兄长安好,应该远离这个人,而不是对他仍旧抱有这般剧烈情绪。
言语间也不能叫对方占去便宜,她硬声道:“怒气伤身,多谢少司命大人指点,不过什么事要说与你知晓,咱们也不熟,没有要紧事你还是别这般任闯,请回吧。”
说完抬眼看,对方似乎没有听懂话中意思,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这种程度的嘲讽足够让面薄的少司命哑口无言,长安扣着床上花纹,等他知难而退,忽而察觉对方走近,刚要抬头,就被摸了头发,听他问:“不愿意喝药?嫌药苦吗,今日药里加了甘草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