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初没有理她,长安一抬眉毛想要缩回脚,被一把捉住。
“疼!”她佯装喊。
顾明初松了松手劲儿,仍不放开,仔细清理干净,上完药,将她足踝妥当放在软垫上,也不再多留,起身往外走。
长安一愣,“哥哥这就走了?”
室内光线婉转,帘幔下灯影幢幢。
顾明初停下脚步,笔直的背影颇有几分孤傲之感,声音却很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
他说:“顾长安,你若当有我这个哥哥,就收敛收敛。”
突然这么说她,这话从何说起,长安噎住,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我哪里做错了,不过是教训了几个宫人,跟哥哥有什么……”
顾明初抬抬手,“你对那人了解几分?”
长安微微一怔。
顾明初冷哼一声,话里几分清嘲,“你同他相处了多久便如此神魂颠倒亲疏不分?这般不惜自伤身体,可曾想过父皇,想过母后。”
他微一停顿,“你总听不进去,当我多此一问。”
长安脑中一闪,这才明白兄长想歪了,以为她跟之前似的,为了季松陵在发脾气吧?
到了此时,自己才不会再为那人而自伤,长安一心要表明心迹,硬声道:“我与那个人再不会有瓜葛!”
怕说服力不足,她一咬牙举起右手,“我顾长安发誓,若是再与季松陵半点有牵扯就让我……”赌咒的话被温暖的手掌反捂回去。
俯身过去的顾明初近距离看着长安的眼睛,幼圆的眸子明亮真诚,似乎确实发自内心,四目相视片刻,他松开手。
“这种誓言不可以乱说。”他道。
长安垂下眼睛点点头。
两人坐回床上,顾明初一边半抱着,让长安调整到舒服的姿势,说起她的足伤,“明日让苏先生过来看看。”说完拍拍她的肩,离开床边,吩咐让人准备晚膳。
长安抿着唇角,瞄一眼站在一旁等宫人收走药箱等物,一脸冷漠的兄长。
不说话的时候兄长的神情特别怕人,他眯眼看着那蜡烛上跳动的火苗,那火苗都颤颤巍巍,长安忍不住唇角上扬。
真的回来了啊,刚刚那一下兄长的怀抱,好温暖。
对啊,自己是重回一生。
长安垂下头,想到自己这场昏迷,前世糊里糊涂,未曾追究过,其实这一场“病”,很有可能另有隐情。
“热晕”这个说法旁人信,她作为当事人,感受却不同,自己应该是中了招,只不知谁害她?前世兄长并未同她提起原因。
兄长一贯如此,事事都要瞒她,好像不告诉她,她自己就不会去想,又不是傻子,瞒就瞒得住?你妹妹多聪明,你不知晓吗。
灯盏依次点亮,烛火趁凉风轻摇——长安喜欢冷一点的温度,房间冰盆放得很多。
宫人都退出去,周围静谧无声,似乎蝉儿也全部被粘走了,一声也不喊。
顾明初放过那根瑟瑟发抖的蜡烛,看向象牙床,芙蓉帐子里侧躺着发呆的小姑娘,和自己几分相似的面容有大病初愈的苍白,纤细的手臂搭在棉被外,暗红色宽袖薄衫褪至肘间,露出一截莹白手腕。
他眼神一暗移开目光,正好错过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长安鼓起勇气,一股脑儿问:“哥哥告诉我吧,我得了什么病?怎么会昏迷?苏先生是何方人物?怎会知晓神殿有什么药,还开出药方?”
苏先生是外间人,神殿禁苑,控守严密,没有允许谁也进不去,更别说会清楚其中药材贮藏,所以长安知道能解释这场病的关键是这位医者先生。
她期待兄长能回答,结果果然失望。
顾明初眉毛一扬,“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大病刚醒,反而更多话了。”
长安一噎,扭头不再问,夏云带人进来摆饭,饭后她洗漱了仍回床上躺着。
顾明初换了一身常服,手里拿着书,在桌前就烛光看,不过那许久不翻动的书页表明,他在想别的事。
他在想长安,尤其反复思量那句“发誓”。从前幼妹似乎被那人勾了魂,自己劝也劝了,训也训了,就是不听,非要来往,所以他想不通,她怎会突然要同人绝交?
想了想,他索性放下书,转头看过去,试探问,“你在他那里受了欺负?”
长安体力跟不上,昏昏欲睡,顾明初离得远声音又轻,她听不清问话,哼哼一声。
似乎有发梢蹭在脸上,她懒得伸手挠,在枕头边蹭了蹭脸颊。
“顾长安。”顾明初走到床前,坐下问:“他可曾欺负你?”
长安困得不行,满脑子只想睡觉,忽而熟悉醇贵的龙涎香靠近,她伸手抱住,含混答:“谁呀,谁敢欺负本宫……”
月色如水,房间微凉。
扒着自己手臂的一双小手温暖,透过衣料传入身体,顾明初看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