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副样子,好像方才主动的是自己,吃亏的是他。
什么毛病。
“知道就好。”他不再看她,眼神有股避如蛇蝎的厌恶。
陈怀柔恨不能把他脑袋按进滚烫的茶水里,醒醒他的反复无常,阴阳怪气。
“你找我,不光为了这封信,你想我做些什么,或者更直白来说,你希望国公府做些什么,报答你的高抬贵手。”
只是一封信,他大可以私下派江松送与她,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约到琼楼。
除非他还有别的目的。
江元白面无波澜,呷了口茶,抬头看了眼楼上,包场的人始终未曾路面,唱曲儿的姑娘轮番上阵,隔着水晶帘子唱的旖旎动人。
陈怀柔跟着看过去,江元白咳了声,她没看到什么光景,便将目光收回落在他面上。
“我还没卑鄙到要挟你来做事。”他声音冷淡,配着那张清风霁月的面孔,真是叫人憋闷。
“我找你来,是想提醒你,以后离杜家远点,包括杜幼安。”
脑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仿佛与梦场景重合。
梦里有双温热的手抱着她,冰天雪地里,饶是厚重的狐裘大氅都遮不住的严寒,她从来没觉得冬日如此难熬,身上的血液仿若凝固一般,连嘴唇都是冷的。
她睁不开眼,意识不断涣散。
那双手穿过她的腋下,紧紧抱着她的身体,虽然有些窒息,可她无比渴望那份温暖,那感觉像是她还活着,而不是毫无生气的躺着。
有泪滴到她面上,其实她是嫌弃的,脏,而且丑,她想说,你哭什么,可她僵硬的动弹不了,她死了,她忽然才意识到,梦里的她被人射死了。
膝盖,喉咙,以及贯穿心脏的致命一击。
真惨,毫无尊严可言。
“你真任性。”那人的语气比天还冷,陈怀柔想拨开眼皮看看,谁还在她死后说风凉话。
画面忽然风云变幻,身上的狐裘大氅变得柔软舒适,她睁了睁眼皮,发现自己身处棺椁之,空气闭塞浑浊,她觉得自己一个死人都要再被憋死一回,她在棺椁里拼命的蹬腿抓抠,无人回应。
就在她绝望之时,轰隆一声巨响,有人推开棺盖,稀薄的空气乍然变得浓醇。
陈怀柔拼命吸了一口,方睁开眼,便被眼前人吓了一跳。
她见过儒雅斯的江元白,倨傲冷漠的江元白,运筹帷幄的江元白,却唯独没见过他这副满面沧桑发丝凌乱的狼狈模样。
他的眼睛通红,眼底乌青,玉冠束着的发丝垂到额前,嘴角依稀挂着凝结的血渍,看一眼就觉得瘆人。
她起来,回头,却见自己还躺在棺椁里,面色栩栩如生,还好,死状甚美。
她想拍拍江元白的肩,却被他骤然狂笑的样子吓得后退两步。
他穿过她的身体,捧起她的脸,“我说过,远离杜家,包括杜幼安,你太执拗,所以只能死。”
可惜,她只记得这些,方才江元白那一席话,果真让她后脊生凉,一时间辨不出此时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她瞪大眼睛,看了会儿江元白,见他生出疑色,不由得道了声“得罪”,遂伸手对着他的腰间揪住,用力旋了一圈,江元白闷闷哼了声,反手抓住她的手背,皱眉低斥,“你要作甚?”
陈怀柔猛地站了起来,不是梦,还好不是梦,她拍了拍脸,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她得回去好好捋捋。
江元白捂着腰间被拧的肉,看她慌慌张张踢倒了两张凳子,推翻一张桌子,好容易跨出琼楼门槛,这才低下头,用巾帕拭去额间冷汗。
二楼雅室,琴声骤停,身穿素白锦衣的男子来到江元白面前,眼尾瞥向他右手所在,恭敬作揖,“先生,棋已布好,请入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