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寿十二年,杨槐时任吏部侍郎,给薛氏牵线搭桥,徇私舞弊,先后为薛家儿郎谋得了六部要职和边陲军衔。证据确凿,他无可抵赖。
朝野中人尽皆知,杨槐与裴家关系匪浅,他的靠山就是裴元浩。
但杨槐抵死不认,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所为,跟裴元浩半点关系都没有。
高颖将口供呈到御前,道:“臣查了杨槐的府邸,他的家人在半月前皆不知所踪,臣怀疑……他是被人威胁了。”
沈昭合上奏疏,面容清透,一片了然:“是姑姑的风格。”他抬眸看向高颖:“不必紧抓着裴家不放了,你们不是兰陵公主的对手。”
魏如海又搬进了一摞奏疏,高颖便揖礼告退。
几乎与他前后脚,庆王来了。
沈昭毫不惊讶,他早就料到,庆王迟早是要来找他的。
不过数月,这驰骋疆场、精悍健硕的亲王遭受了重击,脸色极难看,唯有一双鹰目,透出来的视线依旧凌厉。
沈昭让魏如海给他看座,他却不坐,自嘲道:“臣哪里来的颜面还敢在陛下面前充长辈,臣是罪人。”
沈昭轻勾了下唇:“四叔倒也不必如此,冤有头债有主,朕相信你事先并不知道这些事,你也没有必要趟这浑水。”
庆王心里一动,默然抬头看向御座。
沈昭的声音清越缓慢,直击人心。
“你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这么多年,也只是跟大哥一起生点是非,惹些乱子,大祸你们没闯过,大恶你们也没做过,朕答应过父皇,不会残杀手足宗亲。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庆王问:“那陛下想要什么?”
沈昭悠然一笑:“朕想要什么,四叔心里该清楚啊。”
庆王了然:“北衙军,如今臣的身上也只剩下这么点价值了。”
沈昭微微后仰,居高临下地看着庆王,如临战睥睨敌阵的将帅,袖揽山河,成竹在胸:“四叔没有旁的路可走了,要不你率领你手下的四万北衙军同禁军背水一战,如果那样,即便你侥幸胜了实力远在你之上的禁军统领萧墨。你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京中自有人等着做黄雀,来收渔利。到时候你苦战后兵疲力竭,根本不堪一击,只需以弑君罪名处置了你以安天下人之心,剩下的就是你给别人做的嫁衣。”
“或者,你可以在朕和兰陵姑姑之间选其一来投靠。”
庆王目含精光,直视天颜:“臣还没想好该投靠谁。”
沈昭觉得很是有趣,他从来都看不上他这位四叔,觉得跟沈晞是一丘之貉,有勇无谋的莽夫,可到紧要关头,发现他还有几分奇智,知道在自己手里还有筹码的时候来谈判,使利益最大。
他微忖,道:“北衙军负责京畿防卫,历来是由位尊的亲王来执掌,没有天子直接掌控的先例。朕不准备改这规矩,北衙军可以继续由庆王府一脉执掌,不过……”
庆王眼睛一亮。
“薛氏大逆,其子不配承袭王爵,你要改立小襄为世子,将北衙军交给他统领。朕会将小襄带在身边,重用他。你庆王一脉会世代尊荣,你的子孙会和朕的子孙共享富贵。”
沈昭欣赏着庆王那在利弊权衡中不停变幻的神色,道:“朕觉得这样的条件姑姑应当给不了你,即便她对你有许诺,你敢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