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突然觉得一切好似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她的掌控。
女儿,朝局……在风云翻涌之间,再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她蓦地回神,稍稍柔软的心顷刻间又变得冷硬。凝着瑟瑟讥诮一笑,起身下了马车。
这些孩子未免也太天真了些,以为凭着小聪明占了几次上风,就能跟她相抗衡?她这么多年艰辛厮杀,从狼烟烽火到朝代更迭,一双手翻覆之间,将多少强劲对手斩于马下,岂是这点小伎俩能撼动的?
兰陵这样不屑地想着,马车颠簸了一阵儿,戛然停住,已到了公主府门前。
福伯迎出来,躬身禀道:“公主,裴侍中来了,已在书房等候您多时。”
兰陵毫无惊讶之色,心里鄙薄更甚。
当初因为慈凉寺的事,就因为她算计了徐长林和瑟瑟,这人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说她对女儿下手太狠,毫无慈母之心,疏远了她好几个月。
如今庆王妃的事牵扯到他身上了,才知道登门相求,才知道他那所谓的慈父之心在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兰陵腹诽了一通,推开书房门。
裴元浩立刻迎上来。
多日未见,他面容显出憔悴,眼睑乌青,鬓边霜白斑驳,满是焦虑。
“这怎么办?刑部那帮人跟疯狗似的到处乱咬,说是要查薛家的朋党,如今已查到吏部头上了,眼看着就要攀扯到我身上,皇帝出手也太狠了!我好歹是他的岳父,一点情面都不讲。”
兰陵面带冷讽之色:“裴元浩,你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岳父?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人家认你吗?”
裴元浩不做声了。
“你不会真觉得庆王妃出事是巧合,是因为她沉不住气谋害庶子才露了馅吧?我告诉你,这事情十有是一个局,是沈昭和沈襄联手做的局。”
裴元浩一诧,想到什么,悚然惊颤。
兰陵斜睨了他一眼,道:“沈昭早就知道他娘是怎么死的,这么些年一直都在跟咱们演戏。”
“这……这不可能吧。当年他才只有八岁啊,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这么深的心机?”
这也是兰陵之前掉以轻心的原因。
总觉得稚子懵懂,好掌控,好摆布,却不知,到头来是让当年那个看上去毫无帝王相的稚子给耍了。
裴元浩倒给她提了个醒,彼非池中物,不可得闲视之,也绝不能再轻敌了。
兰陵思忖良久,正色道:“沈昭本来就不是寻常人。他能隐忍至今,布下大局,一朝而发,让我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该知道,如今这位皇帝陛下的城府极深,玩弄起权术来得心应手,跟先前那几个废物皇帝不是一回事了。”
裴元浩低眉想了想,忧虑道:“那他会不会为难瑟瑟?我们之间恩怨这么深,他又知道了瑟瑟的身世,会不会……”
“行了。”兰陵没耐烦道:“你女儿可比你有心眼多了,用不着你替她担心。”一想起瑟瑟,兰陵总是没由来的火冒三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胸口那腾腾蹿跃的怒火苗儿压下去。
她深吸了口气,冷静道:“你不用怕,我不会让事情牵扯到你身上。”一双美眸幽光潋滟,如焠染寒霜般冰凉:“既然沈昭咬住了庆王妃不放,那就只好弃车保帅了,我会派人斩断你和薛家的联系,此事到薛家为止,皇帝纵然是要把他们满门抄斩,也跟我们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