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袄裙的身子穿过假山石,在冷阳之渐渐消失,徒留一地素白脚印。
陆棠桦身姿笔挺地坐在轮椅上,双手搭着扶手,整个人向前望,像是在看着什么,又不在看着什么。
苏念珠觉得男人的表情太淡漠,冷漠到令人觉得心寒。
这是一位为大周,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甚至连尸体都奉献给了国家的忠将!
陆棠桦一言不发,转动轮椅,似乎是准备回去了。
苏念珠霍然上前挡住他。
风很大,苏念珠细长黑亮的头发被吹散,贴在面颊之上,说话的时候直往喉咙口钻。
“陛下觉得如何?”
陆棠桦抬眸看她,依旧不说话,他的眼睛被风吹红,白色的部分渐渐印出鲜红色的血丝,然后是浅薄的,像冬日晨露一般,于叶片之慢慢凝结而成的泪。
那泪从男人的眼眶之滑落,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淌。
有了一滴泪,后面的泪就根本止不住了。
陆棠桦像尊被冻僵的雕塑,他就那么看着苏念珠,那么哭。
他平日里是聒噪的,可哭起来的时候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声都比平日里小了一倍。
那一瞬间,苏念珠的心被揪了起来。
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了陆棠桦。
男人的脸贴在她腹部,氤氲的泪水,呼出的热气浸润入她身上的袄裙。袄裙吸饱了男人的泪水变得滚烫,似乎要灼烧入苏念珠的肌肤。
男人开始发出声音,那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像什么东西破坏的嘶哑的声音。很轻,刚刚出来就被风给吹散了。
可苏念珠还是听到了。
她觉得这像是任性的幼兽终于失去了大兽庇护而发出的,最后的嘶鸣。
又是夜,这次的夜与往常不同,寝殿内点燃了很多根白色的蜡烛,将整座寝殿照得恍若白日。
陆棠桦就坐在这些白蜡烛里,身上穿着白色的亵衣。他让周玳扶着,摆成跪姿。
他的腿没有力气,很难跪起来保持姿势。可陆棠桦就这样硬挺着,对着郝府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终于像是脱力一般摔到地上。
周玳想要去扶,却被苏念珠制止。
苏念珠自己上去,吃力的把陆棠桦从地上托抱起来,让他靠在了自己肩头。
肩头的力量很重,苏念珠需要单手撑在地上才能勉强支撑。
男人闷着头,披散的头发尽数遮盖住面容,苏念珠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郝老将军是我的第一位师傅,”男人的声音很哑,粘稠而粘连,像是张不开嘴,“我的武艺是他教授的。”
“我第一次上战场,也是他带我去的,他无数次救过我的命……”
苏念珠想,这一定是位父亲一样的人物。
“他素来身体极好,我怎么也想不到……”
苏念珠听到此话神色一顿,她垂眸问,“郝老将军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