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什卡半生浸在军团规则中成长,他的本能里有着追猎血腥与胜利的习性。
如果拥有预言手段的虫族不是德斯蒂尼。
极东军总长会立刻加入角逐预言者的战场,像追猎一头珍奇的鹿、一只驰骋天空的异鹰、一尾遨游深海的大鱼;抓到以后,折其长蹄,拗断鹰翅,刮鳞断骨,缠上锁链,用以电刑与神经生物科技控制预言者,如同打磨一把战刀,磨平预言者的反抗与迟疑,只保留刀锋般尖锐狠厉的预知能力。
其他的?不重要。没有虫族会和武器沟通。
但现在,拥有疑似预言手段的存在是德斯蒂尼。
他永远不会也不可能伤害的存在。
阿努什卡在门口罚站,努力与燃起来的战争本能、亲密关系中的危机感做抗争。
他清楚自己在爱情与陪伴的课程中学得又急又差。然而,爱侣的银眸如火似光,那爱火太亮太慷慨,使得阿努什卡时常看不清德斯蒂尼微笑后的底线与边界。
那爱火又太温暖,使得相恋的爱侣们因过界冒犯产生心间伤疤,也会被误当成炽热的爱,模糊去了痛意。认为爱亦如此,炽热难忍。
可一旦爱火稍熄,所有热恋期过界的冒犯就会变成退潮后的海崖,在伴侣关系间横生出崎岖尖锐的石刺。阿努什卡绝不想德斯蒂尼为亲密关系所迫,叹息间沉默咽下为难与不适,心生石刺。
不行,控制好,调整掌控与解剖胜利的血欲,调整、控制、压下。阿努什卡抿唇,不着痕迹深呼吸,又想到一个安全话题,正要开口,书桌后的时寸瑾先出声。
“刚结束一场会议?”时寸瑾看了看时间,15日夜间01:20,“今天的会议日程全部结束了吗?”
“暂时告一段落。”阿努什卡面无表情看地板:“上一场会议是和漫游者。黑洞之门后的情况近来有些不对,总长找我重制改良新战阵。事务紧急,我推掉了1点到2点30分的其他军务。距离下一场会议开始前,现在有70分钟休息时间。”
语毕,金发军雌肃静地站军姿。
时寸瑾神情中的冷淡稍退。年轻的军总长连轴开会,日日盛装,形象管理与造型随时可以登上军宣杂志封面,现在他一做出汇报兵垂眸看地板,闭嘴罚站的僵硬样子
实在像情景喜剧的恶搞。
稳重的军总长亲自踹了一脚自己的闪亮形象一如天赋垂爱你。阿努什卡,你可以相信他的话,但不能全信。”埃蒙总长严肃地说,“世间永恒的通行证是极致武权,武权的核心是什么?”
“压倒性的威慑与无法抗衡的暴力。”阿努什卡说。
伊文斯·埃蒙动了动唇,没出声。
“没错。”埃蒙总长点头,“我曾花过3个小时研究情报部门送来的菲特情报,他手中握着的锋利武器之一,就是虚构故事与无法被攻破的超前科技。”
埃蒙总长的言辞间透露出一点赞赏,“他混用虚构故事与超前科技,人为制造压倒性威慑,在世虫面前编织一张看似无法抗衡的预言之网,他在创造一张独特的永恒通行证。”
“他几乎就要办到了。”埃蒙总长笑了一声,“菲特和你合作,你对他宽容友善,他从你的宽容中嗅到了时机。他这样写,赌中了,你会更信任他,利用你并从你手中得到更多利益,一步登天。赌不中,一切不过是虚构故事,下次继续。他就是用这种真真假假的手段从联盟挖走好大一块蛋糕。”
虚拟投影的埃蒙总长摆摆手,“阿努什卡,我服役超过70年了,虫生中探索过的未知黑洞跳跃点数不胜数。放心吧,谁死了我都不会死。”
“而且我最近才给阿瑞斯重新换过武器系统,这次巡猎要不辛迪那个蠢货乱排战阵,漫游者还不会损失成这样。”埃蒙总长一念到弟弟,表情再次变差,“总之,别太信菲特神神叨叨的那套过家家。”
“我会把所有战阵记录发给你的战术部门,有成果随时通知我。”埃蒙总长挂断会议视频。
…
时寸瑾听完,心间感叹,世界逻辑自成,所有人物都有了丰富的人生成长经历。上一个给他类似感觉的还是戈贝利尔;戈贝利尔,埃蒙总长,一位近期接触的高等阁下克莱因,这些天骄有着同一套思维观点:自傲自信,熟悉世界规律的运转与社会潜规则,自我意识坚固如铁,难以被三言两语说服。
“但我知道不是这样。”阿努什卡看着时寸瑾,“你是菲特,又不只是菲特。”
年轻的军总长往前探去,一手挑拿走时寸瑾手中的香槟杯,抓过时寸瑾的手,放到胸膛正中,“它早就是你的战利品。”阿努什卡低头,去吻时寸瑾的脸侧,“我有时真希望事情就像埃蒙长官说的那样。”
“你千方百计想要将我紧紧攥在手中,利用我,分食我,汲取我的血肉活命,我们现在缠在一起,未来缠在一起,历史中仍然缠在一起。往后一百年,当任何虫族提起阿努什卡·卡许久一定会说菲特,说菲特就一定绕不开阿努什卡·卡许。”
“会的。”时寸瑾摸了摸枕在颈窝的金脑袋,轻声问:“那么,你相信故事中的虚构历史吗?”
“我信你不会骗我。”阿努什卡贴着时寸瑾颈侧,轻呼吸,嗅满树脂芬芳,他低沉地说:“近周我会交接完手头工作,回一趟黑洞之门驻地。”
时寸瑾顿住。
阿努什卡说:“一旦新战阵不顶用,埃蒙长官一定会穿
过未知黑洞,去杀祸首主脑兽。这是历代漫游者军总长定下的军规之一,领袖永远驰于前方,不畏,不退,不败。”
“我和他一起去。”
“……”时寸瑾捧着阿努什卡的头两侧,将他的脸从自己颈窝里拔出来与之对视。“这就是你看完我的故事,开完会议,仔细思考以后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