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楷犹豫了一下,担心这一路上多半不好弄。
这一个副史是江阁老独生爱女的夫婿,跟过来肯定是熬资历的,得像宝贝一样不能磕不能碰。另一个是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是朝堂新进的后起之秀。认真算起来品级比自己都高,根本就不敢胡乱指使。
他暗暗叹了一声,心想都是背后有靠山的官家子弟,谁都轻易得罪不起。少不得苦的累的活都是自己这个老妈子的,到时候回京行功论赏还要排在他们两个小年轻的后头。
谁知道上路后慢慢一打交道,两个年轻人都是态度谦和,办起差事来并不是拖三拖四的人,到叫他这个工部老家伙感到意外。
周秉先前的行事郑楷听过一耳朵,今天见了真人倒是好感噌噌地涨,觉得北镇抚司的人也不像传说当中的那么可怕。他早年一心钻研学问不问世事,致使同科的好多人都已经是一方大员了,他还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员外郎。
人都是被逼着慢慢改变的,即便迂腐如他也要开始随波逐流了……
路上并没有太多波折,只是因为路程有些赶,常常上顿不接下顿。有时候就露宿在荒郊野外,吃的也不过是路上随意买的冷馒头就咸菜疙瘩。郑楷作为正史要照顾好随行人员,但让他意外的是这一路并没有谁叫苦,无论什么样的困苦环境大家都是裹一场薄毯席地而卧。
郑楷就觉得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权贵家的子弟也不是一无是处……
周秉却是更意外,除了北镇抚司的一干人,赈灾使团里大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清贵文人。可郑楷这个五品员外郎丝毫不见外,没有对谁有特殊照顾,有干的吃干的,有稀的就喝稀的,携带的大批物资竟是不动分毫……
就是那个百般看不顺眼的桑樵也算是一条汉子,每天一连数个时辰骑马快行,竟然也不落在后头。周秉跟杨庆儿那种人打过交道,知道像他们这等读书人的吃喝都要世上最最精致的。桑樵看起来也是个讲究人,偏偏这会跟一群当兵的下苦力的糙人待在一起,竟然不感到违和。
其实周秉不自知,别人对他的观感才是十分意外。
这样一个芝兰玉树一般的俊秀人物,上马一脸肃穆警惕威风凛凛,下马后巡逻营地打灶砍柴竟然件件都能上手,果然不愧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这天晚上又是错过宿头,大伙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破庙。安顿后很快就歇下了,空地上是此起彼伏的鼾声。郑楷忙了半天才发觉自己还饿着肚子,晚饭早就没了,就将路上买的几个红薯丢进火堆里,一边烤火一边等食物熟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