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的帘子都拉着,靠墙角的地方添置了一座炭炉子,显得微微闷热。
周秉已经换了松松散散的内衣,靠在床头坐着,半眯着眼睛,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他比起半个月前清瘦许多,幸得人生得好,虽然有些脱相整个人看起来却更加清俊。
看见人进来,周秉抬起头笑着问,“我娘走了?”
声音有微微的嘶哑低沉,完全脱离了昔日的清朗高亢。
谭五月没有理睬他故作的一脸轻松自然,直接走上前去一把揭开他的外裳。
往日结实有力纹理舒畅的肌肤上没有一块好皮儿,纵横交错着深深浅浅的伤痕。胳膊上大腿上青青紫紫更是不计其数。最为明显的是肚腹上还缠了一圈厚厚的松江白布,隐约有血渍在上头弥漫。
难怪他不敢让林夫人进来,这身伤让任何一个当娘的看到只怕当场就要嚎出来。
看着差一点就要把自己扒拉干净的谭五月,周秉倒抽了一口气,却又不敢伸手拦,终于说了几句老实话。
“我原先还看不起刑部的人,觉得他们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不堪大用,一个小案子也能拖个三五年。等到自个亲自尝了一遍刑部大牢的刑具,才知道人家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手里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他青白着一张脸,还有心情插科打诨。
谭五月却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像断线一般往下掉。像她这样外表淡漠几乎很少有多余表情的人,这幅情景是相当难得一见的。
周秉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收了,仿佛终于绷不住了一般虚弱下来,“我就是不耐烦女人哭哭啼啼的,才让人把我娘挡在外头。我以为你多少刚强一些,怎么跟她一般无二?”
谭五月掉了一会眼泪停下来,胡乱抹干净脸,一边仔细查看一边问,“一直没有正式定案,刑部的人……怎么敢对你动刑,他们是要逼问什么?”
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就是因为没有正式定案,刑部的人还敢对周秉动真格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得了宫里皇帝的明确旨意。要不然刑部的人就是生了豹子胆,也不敢对一个四品锦衣卫指挥使动用大刑……
周秉声音压低了些,“拉拉杂杂地问了许多,还不让我睡觉,我就只一句话回答什么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要问什么,很可能他们自个都不知道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后来才隐约猜到,是不是皇上想问什么,却不好开口……”
谭五月心里一沉,想了想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